两双手 一桌年

09-30 11:19   发表于 流金   阅读 1043   回复 5
两双手,一桌年
年的序曲,在我记忆里永远由两个身影奏响——舅爷和外爷。他们是外婆生命里最亲的两个男人,却像村东头河的两岸,平日里隔着说不清的疏离,唯有年节这天,我这个小小的“摆渡人”,能将他们连在一起。
舅爷是外婆的弟弟,总说年轻时在武汉吴佩孚的军府当厨子,这话在我听来,比戏文还神气。解放后他带着表叔从武汉回了南阳秦营村,成了地地道道的庄稼人。可每年大年初二,他总是带着好吃的来我家,准是第一个踩着年的鼓点,出现在我们龙虎庄的村口。
天不亮我就醒了,妈妈催着换新衣,我却攥着门框不肯动,生怕错过那道熟悉的身影。有年大雾,村口老槐树都隐在白茫茫里,我踮着脚望,心像揣了只蹦跳的兔子。终于,一个轮廓从雾里钻出来——是舅爷!他肩上搭着粗布褡裢,手里挽着竹筐,筐沿还冒着热气。我一头扎过去,不等他放下筐就摸出个肉包子,咬下去的瞬间,油香混着面香在嘴里炸开,那是我全年最惦记的味道。舅爷笑着拍我的头,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两张崭新的毛票塞给我,这二毛钱压岁钱,比后来的百元大钞还沉。他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掌心却暖得能焐热整个冬天,眉眼弯成月牙的模样,刻在我心里几十年都没淡。
可这位暖融融的舅爷,和外爷却像隔了座山。外爷是闷脾气的老郎中,济贫救人从不计回报,故事能讲上大半天,话却少得可怜,脸总紧绷着。他们很少来往,偶尔过节碰面,说不上三句就掐起来。有年过年,不知为了啥小事,两人在院子里吵得比炮仗还响。我正坐在舅爷身边啃糖糕,见状赶紧拉着他的胳膊往外走。没走两步,外爷又拽住我的另一只手,硬要我回屋。我被两只大手扯着,像个提线木偶,只能跟着外爷到了院子中央。外婆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大过年的,就不能少说两句!”
我灵机一动,拉着外爷的手往门外走。刚到门口,就见舅爷坐在石板上抽烟,眉头还皱着。我把外爷的手往舅爷那边送,又把舅爷的手往这边拉,仰着小脸喊:“拉手,拉手!”舅爷先是一愣,随即“噗嗤”笑了,外爷紧绷的嘴角也慢慢松了下来。两只带着火气的手,因为握着我的小手,慢慢碰到一起,最后紧紧握在了一处。外婆和妈妈走出来,看着我们三个,眼角的笑意都溢了出来。那天的年夜饭,舅爷和外爷还喝了两杯酒,话虽不多,气氛却暖得像灶膛里的火。
后来我长大,才慢慢懂,他们之间的别扭,或许是脾气,或许是生活,可在我眼里,他们只是两个疼我的老人。如今舅爷和外爷都不在了,可每年过年,我总会想起村口的大雾、喷香的肉包子,还有那两只紧紧拉着我的手。原来年的味道,从来不是山珍海味,而是那些吵吵闹闹又热热闹闹的人,是藏在细节里、说不出口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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