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碗

04-20 21:53   发表于 文学   阅读 2400   回复 0
    上帝笑了,手轻轻一扬。
    尘土便雪花般纷纷扬扬飞起来了。太阳也黯淡了许多,浸润在灰蒙蒙的空气中像个浮着的气球,若隐若现。许多的尘土洒落在村庄上,树枝上,马车上甚至人的头发上,衣服上,一个喷嚏就是灰色的,空气似乎只有沉淀才能呼吸。一片白色的观音土在以众不同的浮尘中总是那么的特别,昏黄中似乎闪着光芒,带着气息或使命洋洋洒洒在高空中顺势漫卷着烈风落在了人间,沉默了千年又千年。
    人世间正经历着一次饥饿的灾难。野草,树皮,草根,兽类能果腹的东西都拿来吃了,依然是无休止的饿,饿,饿!是在一个冬天的黄昏时候人们挖开那层厚厚的观音土的。人们放下手中的铲子,捧起那浅白的观音土大口咀嚼起来。在人们的眼光中,这救命的观音土是自然的馈赠,神的所赐。吃完后肚子就不饿了。可是,这观音土吃多了也会腹胀毙命的。许多的人终因贪婪多吃观音土导致活活胀死。人们眼发着绿光分吃着同类的尸体,只剩一具具的白骨,偶有几只野狗跑来疯抢着。不知道多少个时光过去了,白骨终被一层层的浮尘所淹没消失在历史的长河深处。不久,上面长满了野草,以它们的姿态迎接属于它们的春天。一岁一枯荣。野草在上面蔓延着,多时过去了,野草上面又冒出了各式的灌木,那是风带来的种子。终于,又一天一个猎人追赶着一只受伤的兔子跑了过来。猎人颤巍巍地扶着一个柳木拐杖,在获得猎物后他竟高兴地忘记了他的柳木拐杖。经过一个冬春的孕育,柳木拐杖生了根,发了芽,长出了新的柳枝,迎来了许多的小鸟落在上面欢快地唱着歌曲。以后的以后,柳木有了自己的种子,在秋风的萧瑟中一扬便浮尘般落在了地面又长出了许多的柳木,迎来了更多的鸟,还有兔子,狐狸,野鸡等动物。终于,有一天,一把野火蔓延到了这里,火红的毒舌很快侵蚀了这片柳林,驱走了小动物,终被一片冒着黑烟的焦土所覆盖。
    转眼,又过了千年。白色的观音土被挖起来。
    经过练泥、拉胚、印胚、利胚、晒胚、刻花、施釉、烧窑、彩绘等工序一件流光溢彩的瓷器碗展现在人们面前,用手轻轻一碰还能发出清脆近乎天籁的声音,人们惊呼这可遇不可求的艺术珍品纷争着一看究竟。“砰”地一声,碗竟失手落地,在艺人们的失声痛哭中,收拾着这亦真亦幻的残缺碎片。不知道多少时间过去了,那些时光的碎片经过车轮碾压,碰撞,风化终又化成一粒粒尘土。若干年过去了,细小的碎片连同其他白色的观音土又被挖起来,在练泥的过程中因为一个技术疏忽竟顺利过关,后来制作了一件精美的艺术珍品。它的造型,颜色,甚至流露的声音气质都近似千年前的那件摔碎的碗。在制陶艺人的拿起,放下,又拿起,终放下的程序中这只有瑕疵的碗还是被选中了。
    这是一只青花瓷碗。
    撇口、弧腹、圈足,白地缠枝莲花梵文碗,有着素白色的美丽,也体现着钴蓝色的雅致,在月光下乏着淡淡的光,赏心悦目,仿佛还能闻到淡淡的花香。只是,机缘的巧合在那一片花瓣的地方,颜色暗淡了点,但丝毫不影响它的品质。如果,你用手轻轻一碰,还会发出悦耳的声音,似乎还带着华夏大地泥土的味道。
大明永乐年间,郑和的船队从太仓刘家港出发,姚光孝、费信、马欢等人汇同前往,到达越南、马来西亚、印度、肯尼亚等地。船上装满了茶叶、中药材和瓷器。当然,也有那只碗。
 大马。
沙穆尔垂涎汉丽宝公主的美貌,也垂涎曼速沙的权杖,突然袭击了王宫。汉丽宝公主以身挡剑保护曼速沙光荣牺牲。氤氲的茶汤中映出曼速沙抱着汉丽宝痛哭的影子,仿佛凝固的时光。曼速沙轻轻阂上汉丽宝的眼睛,爱人,请将我轻轻地遗忘,连同一只青花瓷的碗,我要将你轻轻地埋葬。阳光下,捧上一抔土,相信你在太阳初升的时候会生根,发芽,茁壮成长起来的。
斯里兰卡。
一个女人用碗舀起一碗湛蓝的水,碗中立刻出现星光,南斗星总是那么多明亮,她的手抖动了一下,月亮出现了。胡萝卜、白菜、红辣椒、玉米正在展开叶片,她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东方的小伙子,最近几天没有从她门口路过。那小伙曾给她讲过一个故事,说他遇见过一个绣花的女子,她的花绣的好。
印度。
甘托尔被两只中华田园猫所吸引。它们围着一只青花瓷碗分吃着杂食,杂食落了一地,发着呜呜的叫声。他找到了猫主人。主人告诉他,那是在海里打鱼网回来的。“如果,你喜欢拿去好了,顶多给猫咪来份猫粮。”
伊朗。
蒙古族后裔加纳利试着用筷子夹起豆腐,豆腐蹦蹦跳跳地掉在了碗中。这只碗是家中拆老房子所发现的,据说来自遥远的东方。有关先辈的记忆实在不多,只知道铁木真,郑和,如果说还有,那就是格什姆郑和所筑地夯土废墟城和那些斑驳的炮弹碎片了。还有,她喜欢东方的普洱茶,不知道为什么。
肯尼亚。
一架军用飞机掉了下来。据说,飞机里面有来自东方的一只青花瓷碗。
    风扬起来,夹着浮尘、鸡毛还有些细小的瓷片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一只闪着光芒的白色瓷片越过苏丹,里昂,来到德帕内慢慢降低了高度,被一只红隼发现,轻盈地划过弧线,飞上去衔住了它,终将它投向了水天一色的海洋中了。一只小巴浪鱼游过来吞了下去,瞬时,变得大如火车在无边的海底穿梭起来。很快,住在海底的人类把它捉住了。只是那时的人类长得狐狸般的脸,大鹅样的嘴巴,打着领带,发出象企鹅样的叫声,更可怕的是他们被铁索一组组绑着,被虾米,蜂鸟,兔子,小鸡等动物从空中操制机械地运动着。小动物们正端着桌子大小般的碗血淋淋地甜甜地吃着人类送来的鱼片。听说,做这只大碗砍光了所有的橘子树。“我们要份鲜橘子。”虾米,蜂鸟,兔子,小鸡对人类说道,可是橘子树都已砍完了。“好的。我可以满足你们的愿望。”上帝顺手摘下一片叶子,叶子立即变成一棵树,开满了花,结满了橘子。
 “我们还要座金山。”过了几天,虾米,蜂鸟,兔子,小鸡又对上帝虔诚地说道。
“好的。”上帝捏起一粒灰尘,灰尘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后来变成一座座闪闪发光的金山。
“我们还要份世界。”上帝邹了邹眉头,把地球放进了虾米,蜂鸟,兔子,小鸡的口袋。
“我们还要份宇宙。”
    上帝笑了,手一扬,风又起来了。
  • 回复0
请先后再发布回复
我的回复
正在努力加载...

赞过的人

举报

请点击举报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