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人乡下人

2022-10-14   发表于 文学   阅读 4581   回复 7
城里人乡下人
        庆生生性老实木讷,言语少。每天晚饭后绕村溜达一圈是近几年才养成的习惯。
        他的媳妇,唤做"冯嫂"的,进城给儿女们带孩子去了。他故土难离,贪恋乡下的自由和宁静,独自一人在乡村居住,守着老宅。
      在乡村里,女人结了婚,便没有在娘家的称呼。无论你在娘家的乳名叫桂芳、桂芹、还是二妞、幺娘的(一般老来得子看得娇,唤做"幺"),统统由嫁入夫家而改名换姓。初嫁新娘,会被孩子们唤作"花嫂"、"花婶",这因男人在乡村里的辈份所决定。时间久了,乡邻间渐渐混得熟络,随后喊她:冯嫂或张二家里,伴随着孩子出生,人们又会喊她"燕子她娘"。女人的名字随着嫁入村里时间长短,不断地变更着。
        在一个地方生活久了,好似一棵树落地生根,开枝散叶。无论谁喊她什么,她都会应声答应。她也会因人们对她的称呼分辨出内外有别和远近亲疏。冯嫂是官庄湖岭上人对她的称呼。冯嫂到了男婚女嫁的年龄,经同村一个远方亲戚说和介绍,而嫁到岭上。按照传统的方式,见面、查家、拿八字、订婚、择日婚嫁。
       初到岭上,庆生家徒四壁,公公一家数口人,老大结婚多年,拖儿带女在屋旁搭个偏刷子住下。两间主房分隔成四个半间:老两口住东厢房南半间,两个姑妹共处半间,住在东厢房北半间,剩下的一间后半间做婚房,前半间当堂屋。一家人挤在一起,白天上学的上学,出工的出工,倒不觉得有多拥挤,最尴尬的是黑夜来临,打鼾声、磨牙声、呓语声此起彼伏。翻个身,床板咯吱咯吱做响。不久庆生在工作单位要了一间房——修理车间。这间房可真大,白天工人们在这里拆机器,用柴油清洗零件、维修机械,晚上则是他们温馨的小家。在若大个车间一角,庆生两口子用高梁秆围起窄窄的一方天地,几块木板支起一张床,再垫上新割的稻草,铺上一条土布单子,半新的棉被,一对红色绣花枕头,简单而朴素的房间却让他们俩很满足。在车间另一个角落,三五块砖支架起一口锅,家就安置好了。
      勤劳的人总是会想方设法改变现状。捉几只小鸡崽,在厂院里开垦一片荒地种菜,用木头围栏养两头猪......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虽然车间大,避免了一大家子挤在一起的尴尬,但冬天四壁透风,夏季蚊叮虫咬,十分艰苦。再者借用公家的房子不是长久之计,两口子决定攒钱自己盖房子。
       生活有了盼头,两口子一分钱一分钱的积攒着每一分来之不易的钱。除了保障孩子必须的营养,鸡蛋攒下卖掉。每天下班后,挖园子、种菜、打猪草,年底两头大肥猪全部拖到食品站卖掉......结婚没几年,小两口攒下的第一笔钱打下台基,开始盖房。在乡村盖房子,可是一件大事。冯嫂婆家的、娘家的亲戚从十里八乡赶过来。砖瓦,自己用板车到砖瓦厂拉;石灰,挖坑、灌水,自己洗灰膏;檩子,自己上山找,伐木,肩扛手抬拖出山。天寒地冻亲戚朋友们却干得热火朝天,汗流夹背。不几日,三间厢房大功告成。纯朴的人们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发自内心替他们高兴。
        庆生终于有了像模像样的一个家了!虽然简陋,但是能遮风挡雨,拥有自己的私密空间。就像黑夜里点亮了一盏灯,生活的目标越来越明确。两年里,庆生两口子犹如春燕衔泥一般,肩挑手提硬是在屋后挖出一口堰塘,翻上来的土全部用来垫正房的台基。正房落成,小院也是两口子利用农闲时节一砖一瓦慢慢砌起来的。院子里鸡笼鸭舍,猪圈狗窝一应俱全,烟火气十足。桃树、柑橘、山楂、梨子还有桂花树,房前屋后种满了四时花果树,庭院里搭起葡萄架,种下丝瓜,藤蔓围绕着小院,洒下一地绿荫。冯嫂的小院尤如世外桃源一般静谧、幽深人们每每走过,都要驻足欣赏一番。
       父母的勤劳朴实影响着下一代,他们的俩个孩子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冯嫂操劳了一辈子,儿女前后考上名牌大学,内心十分骄傲,笑上抑制不住的笑容,随之而来的是学费、生活费......生活的重担再次增压。两日子起早贪黑种几亩薄田。天不亮,起床、做饭、喂猪,带上干粮下地除草、打药。黑夜降临,顶着星星归家,刷锅、洗碗、做饭、喂猪。忙完这些,才能坐下来休息——一边看电视一边剥棉花,掰玉米粒。每一天都在忙碌中度过,即便是下雨,手里也有忙不完的活计。
        村里人大多数都盖起了新楼房。高大、气派、敞亮。冯嫂家依然是昔日的红砖灰瓦,风雨飘摇中显得格外破败。门窗沤朽了,开门关窗,吱吱做响;地面下沉,墙壁开裂,北风呼啸,透过砖缝发出尖锐的声响。
        有些家庭的孩子九年义务教育毕业后,就开始打工挣钱,家境丰厚些,就有点儿瞧不起他们俩口子。言语间夹枪带棒,说话刺恼人心:你家娃读书多,有啥用哩,看你们俩整天灰头土脸的,身上衣服穿得跟叫化子似的。
     村里人嫌弃他们俩口子两头不见太阳的死做活。
    村里人嘲笑他们吃最简单的食物,穿最破旧的衣服。
     小院鸡鸭鹅依然欢叫着,寒暑假两个孩子依如既然回家帮爸妈做活......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
      冯嫂似乎在人们视线里消失了。村里人各自忙着生计,口里不再谈论这对勤劳寡言的两口子。再后来,冯嫂从省城回来,穿着讲究,枯黄的头发染黑了,梳理得一丝不苟,言谈举止间俨然一股城里人派头。原来两个孩子大学毕业后又考研,在城里找了工作,买了房,成了家。他们出资给父母把旧房子翻新成一栋新楼房,好让心有个安放的地方。
     城里的房子,是城里的房子,是在外奔波人落脚的地方。
     乡里的房子,是家,是父母叶落归根的那个点,是家,是盛满回忆的地方。
      过完年,冯嫂和她的妹妹、姑子们一起相约着进省城,抱团哄孙子。她们的下一代也分别在武汉三镇落下脚,扎下根。
      在异乡,他们和他们的长辈又形成了一个新的生活圈子。
       "俺们也是城里人了。"冯嫂们因着孩子,把生活的主旋律转向另一个地方唱响。
农民对土地执着,进了城依然不忘本。一对垦荒的农民夫妻。
农民对土地执着,进了城依然不忘本。一对垦荒的农民夫妻。
秋收。
秋收。
水沟。
水沟。
晒秋。
晒秋。
初秋,收割后的田地。
初秋,收割后的田地。
菜地。
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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