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象

2023-01-20   发表于 文学   阅读 6166   回复 5
腊月二十八赶集,偶遇了H先生。H先生大我二十多岁,是老家同村邻组的乡亲,所以,我们比较熟悉。只是H先生已经80多岁了,我们又多年未见,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居然能一眼认出我,并赶上来跟我打招呼,让我意外。 
H先生是上世纪四十年代人,解放前上过几年私塾。父母生了两儿一女,他是老大。因为父母在解放前是进步的革命群众,因而,17岁那年他被推荐到区供销社当会计。不巧的是父亲在劳动中致残,一家6口(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弟弟、妹妹)的生活重担一下压在了母亲的肩上,家里连挑水的人也没有了。为了挑起家里的大梁,为了把弟弟妹妹培养成人,H义无反顾地辞去工作回到了家里。
弟弟长大后,按照当时的情况,被推荐“驻工作组”,后来转了干。再往下就不难想象:娶了吃商品粮的妻子,儿女们都是城镇户口,都在城里参加了工作。而H的子女则全窝在家里当农民。
于是,H的家庭出现了矛盾:老婆无事就跟他吵,说当年他要不从区供销社回来,一家老老小小何至于今天都在农村受罪;两儿两女可能是受母亲的影响,个个数落H的不对,说叔叔他们过好了,他们现在正眼看过你,正眼看过我们这个家么!等等。
H性子很刚烈,大骂:我当年回来,对上是为了在父母面前尽孝,中间是为了在弟妹面前尽到我兄长的责任。对你们,能读书的我没有让你们一个辍学,该成家的,我都帮你们弄团圆了。你们都才二十几岁,自己不去好好努力,却一个个全都抱怨我,太岂有此理了!
就这样争着吵着,家庭矛盾越来越大。最后H怒发冲冠,自己跑到小镇找一个旮旯搭了个简易棚子,捡废品,帮小工,自给自足。
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H的家人对H不理解,但有一个跟H年龄相仿的妇女听说了H的事情,竟然抛弃自己的丈夫,不顾子女们的坚决反对,硬生生地跟H在一起生活,直到十几年后去世,两人一直没有分开过。
2000年,我出版了长篇小说《绿野纯情》,电台、电视、报刊一时宣传的沸沸扬扬。H知道后,到处张扬:XX我太了解他了,他能取得今天的成绩,跟他特别孝顺父母是分不开的。因为人世间最大的修行就是孝顺父母。并亲自到我家表示祝贺,说:我们两个都是中华民族传统道德的守卫者。
按照中国人的习惯,H的两个女儿出嫁后就不是H家的人了,两个儿子分别生了一个孙女和一个孙子,孙女出嫁后也不算H家的人了,只有孙子小h还算是H家的人。
小h我没见过,是高是矮是丑是俊不得而知,但这小子挺能耐,大学毕业第二年就自己开公司,今年应该是35岁吧,已经身价过千万。听说他对父母跟爷爷的矛盾头脑非常清晰,要他父母改过,接回爷爷好好孝顺。一是有了钱,孝顺就不成问题了,二是不听儿子的话,儿子以后学他们那还了得!于是,一家人重归于好,H人前人后特别高兴。
我和H热情地聊了一阵,然后握手道别。看着他步履蹒跚而又悠然自得的身影,我心里感慨良多:H是幸运的,他等到了孙子为他平反,看到了孙子对他一生的肯定,他要早死十几年,肯定是死不瞑目。
祝福H健康长寿,祝福下一代都能像小h一样,能继承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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