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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的美

流金 2009-09-19 阅读 3232 回复 5
莫野是我们医院里最丑的护士,由十六岁的小护士变成了三十六岁的老护士,二十年来,每年都有新人充实进医院,却再没有谁比她更难看.
莫野不是像我们这样从正规护校走出来的,就是她有机会报考护校,估计也过不了面试这一关,宽脸,高颧骨,厚厚的颊肉横堆着挤得本来就不大的眼睛越发小不忍睹,这还不算,由于生长在水土方面有缺陷的深山里,莫野有大骨节病,幸好十四岁来到我们医院时尚未结束发育,身高又长了几厘米,走路一瘸一拐的症状也有所改善,但是刚刚一米五五蹒跚着走路的莫野年轻时就绝不灵秀,三十岁以后拖着肥胖的妇人身体越发蹒跚地穿行在病房里,实在是有碍观瞻.
但是莫野从不要求变换工作岗位,多少美女都义无反顾地改行了,她从来就没有动过这念头,除了当护士,我还会干什么呢?莫野常常这么自嘲,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不适合当护士.
医院里护士本来就缺编,恨不得拿一个人当两个人使,莫野自己不努力争取去二线岗位,当然就是老是在一线累着,一个萝卜一个坑呢,领导说有碍观瞻也比少个人手强,当然,都是私下里说的,谁会把这样让人伤心的话说在当面呢.
莫野是我们医院的一道疤,她的样子是,她的存在也是.
二十二年前,莫野的父亲从大山里走出来进城就医,走着进了门诊注射室,却是躺着出去的,医生的处方是氯化钙静脉注射,马虎的护士却推注了氯化钾.针头还没有拔出来,莫父已经停止了心跳,为了平息事态,医院安置了莫野的工作,十四岁的山里丫头莫野就这样成为城里大医院的工作人员,不知令多少同村少年羡慕,尽管莫野的进城有着那么令人伤心的背景,但大部分村民认为莫父能以自己的死成全女儿的前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医院给莫野提供的岗位是洗衣房或者供应室,一个仅有小学文化模样又如此不招人待见的山里丫头,躲在后院儿洗衣服或者给医用物品消消毒,也就算是人尽其用了,两者任选其一,已是对她仁至义尽了.
但是脾气犟的莫野铁了心要做护士,她不多言也不多语,也不提父亲的死,也不跟领导软磨硬泡,在办公室办到手续,从总务科领了工作服,便穿着它直奔父亲罹难的门诊注射室,不声不响地跟在那个致父亲死亡的护士身后学技术,天天如此,那个护士终于受不了心灵折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去找领导替莫野求情,那个护士本就有点背景,不然也不会出了事故依然在原岗位立足,领导沉吟一番,就把莫野送到了学制两 年的职工卫校,但是说好了莫野做护士只能算以工代干,永远不享受正规院校毕业生的待遇.
莫野从来也没跟那个护士说过一句话,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应该恨她致父亲死还是应该感激她对自己梦想的成全.
莫野毕业后先是分到儿科病房,尽管把持术练得超级棒,但是孩子们不肯习帐,天天有患儿在她近前时哭闹着要找别的好看的阿姨,这严重伤害了莫野的心,后来莫野调到了我们心内科病房,这里比较多的是上了岁数的老人,但也总有人好厅的患者偷偷摸摸地探问,你们医院怎么会要这么丑的人做护士啊?好在老人们比孩子有涵养,谁也不会把护士模样难看当何等拒绝治疗的理由,莫野在我们科待得比较安稳,一做就何等了二十年.
铁打的营盆流水的兵,我们科室也不例外,这么多年你来他走的,人员不断变化,莫野渐渐成了元老级人物,连护士长的科龄都没有她长,但是莫野在护士里人缘不太好,大家都对她敬而远之,主要原因就是她这个人比较死板,一点不圆滑,不会变通,跟大家有点格格不入.
护理组是个需要密切配合的团队,各班之间衔接得非常紧密,但是严格的交接班制度执行起来其实也没那么死板,姐妹们嘻嘻哈哈之间你好我好大家好,没什么过不去的炎焰山,但是到了莫野那儿就常常过不去.
莫野交班时自己工作做得干净利落,一点点尾巴都不留,接班时也绝不肯给别人擦屁股,汉疗没做完你留下来做好了再走,白班和夜班的床头交接,别人大多站在床边做做样子或干脆连病房都不去就在护士站里口头交代几句,莫野却要一丝不敬地看过每个病人才算数,遇有重症患者,她要翻来看好几遍,身上有一点点压痕都要在交接记录上写得清清楚楚,常常是病人出褥疮已经好几天了,出在哪个班谁也没有注意,轮到谁跟莫野交接了,被发现了,就算在谁的头上了.
谁让你接上一班儿时不认真呢?谁让你该给病人做皮肤护理时马马虎虎呢?认倒霉吧,但是心里肯定是恨死莫野了,谁挨着莫野的班儿都是提心吊胆站站仅仅的,别的科室值班表都是固定的,唯有我们科总是不停地轮换,原因就是谁都认为自已一个人挨着莫野太不公平了,要倒霉大家轮流倒霉吧.
病房里的累症患者大都不太老实呆着,上午治疗时间内规规矩矩躺在病床上,中午以后便少见了踪影,护士量体温不见人,按规定体温单又不能空着,便只好编造数值,久而久之,大家连病床上躺着的病人也懒得去实地量了,随便编个差不多的数值填上应付差事.
莫野却不厌其烦地一趟趟去找患者,挨个量体温,实在找不到的,宁肯体温单空着也不肯瞎编,谁嫌空单子不好交差谁编数值添上好了,当然最后这活都是护士长的,护士长没法分然说服莫野造假,只好在病人出院后病案上交档案室之前自己代劳,大家心照不宣,莫野不肯同流合污.
终于有一次出事了,一个心动过缓的患者,不知道哪一班的护士不了解病情给他的脉搏编成正常数值了,以后的人也马虎着照葫芦画瓢,医生据此停了年高心率曲线突然大幅度降低,才知道耽误了治疗.
事发了,但罚不责众,护士们规矩了一阵儿,继续偷懒,反正大多数轻症患者量不量一回事,百年不遇一次,注意点体征异常的患者就是了,但是医生们更相信莫野,莫野观察病情细致入微,各项记录准确,莫野上夜班绝不像别人一样偷懒打盹,没有重症病人也不停地观察,有重症病人便分分秒秒坚守床边,医生们都愿意跟莫野做搭档,有她盯着,省心,但是他们查护理病案时公然找莫野的名字,得知跟莫野一道值班时毫不掩饰欢喜之情,也严重地刺伤了其他护士,有莫野比着,似乎我们每一个人都很差劲,更绝的是历任护士长,不管谁在科里当权,向大家提要求时都以莫野做参照,你们看人家莫野怎样怎样,竟然是她们不约而同的官腔儿,
莫野成了扎在大家心里的一根刺,碰一下就让大家疼得要命.
但是莫野也有不让我们忌妨的地方,她干得再好,也是工人编制,不可能像大家一样护师,主管护师,主任护师的一给级晋升职称.
莫野年年是科里的劳模,却总是宁死也不肯交相片,光荣榜里永远只有一个空洞的名字,莫野最忌讳别人称她白衣天使,偶尔听到,总觉得是受了莫大的讽剌,你见过这么丑的天使吗?她怒气冲冲地问.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但是这让大家心里有点点幸灾乐祸似的欣喜,莫野映衬了我们的不足,我们也映衬了她的丑陋,这世界总还是公平合理的.
莫野做了二十年护士,从来也没说过什么豪言状语,莫野不善言辞,遇有新闻媒体采访优秀护士,无论领导如休力荐,她总是退避三合舍,当然她这第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也常常让心里捏了把汗的记者们暗暗松了口气,莫野若是接受采访,她那不上镜的形象用还是不用呢?
可是待到记者们极想采访她的时候,莫野躺在病床上已经昏迷不醒了,默默无闻没有豪言壮语的莫野,却用生命完成了轰轰烈烈的壮举.
是莫野值夜班,病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什么事,儿科护士电话求肋,说是有个患儿头皮针扎不上,请她过去帮忙,技术过硬的莫野自然过去了,跟值班医生打过招呼就去了儿科病区.
就是那么无巧不成书,在那个两岁患儿的头上仔细寻找,摸索了一番之后,莫野刚刚完成一针见血的操作,耳边就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叫和呼救,滚滚浓烟同时也蹿进了所在病房着火了,莫野冲着目瞪口呆的同事叫道,快去护士丫拿钥匙开防火通道.
转身拔下刚刚扎好的头皮针,莫野抱起孩子向外跑,隔壁已经起火的病房里,莫野连拖带拽又带出四个患儿送到通道旁,再往火海里冲,同事拽住了她的衣角,不行了,火势太大,危险,莫野急得打掉了她的手,还有孩子没出来啊,快去救啊.
同事们犹豫,莫野已再次拖带出两个能跑的孩子,却带着一身火,一头倒在地上.
被人抬到外科楼时,莫野尚有意识,还安慰大哭不止的求她去帮忙的护士:"没事儿的,我的这张脸,毁容等于整容了,:"但情况根本不容乐观,莫野不久陷入昏迷,再也没有醒来.
这是莫野在人世的最后一句话,那样的时时刻,为了安慰后悔不迭六神无主的同事,居然还使用了搞笑的小品语言.
但是没有笑得起来,大家只觉得无限心酸.
代替莫野接受采访的是她的丈夫,这个一向对丑妻视若珍宝的男人,流着泪说:"莫野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自己做一个不也任何差错的护士,不让父亲的悲剧重演,三十六岁,她本可以再做二十年."
我们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莫野为什么对此守口如瓶呢?早知道她怀着这么朴素而又崇高的理想,被她参照着,我们一定是心甘情愿.
莫野的追悼会开得无比隆重,许多市民自发来送行,被救孩子的家长更是哭晕在场,新闻媒体连篇累牍地报道莫野的事,包括从前那些默默无闻不为旁人所知的,所有的文章都称呼莫野为天使,莫野的小眼睛在满脸横肉的遗照中艰难地睁着一条缝,似乎还在无可奈休地抗议:"你们见过这么丑陋的天使吗?"但是照片上的莫野终究发不出声音.
没有人怀疑莫野是天使.
所有的人都说:莫野是他们见过的最美的天使,他们心目中的天使就是这个样子,又有谁见过天使的模样?
她出生在一个小乡村,父母都是农民.世世代代也都是在那儿生活的,她的下边还有一弟一妹,从小就洗衣做饭,充当他们的保姆,农家的孩子早当家.
可她是个心气极高的女子,从小觉得自己不该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而应该是那种大富大贵的家庭,但是出生已经无法选择了,她明白只有靠好好学习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的母亲,是个只有小学三年级文化的矮小女人,嫁给一个喜欢酗酒的男人,每天为了丈夫和孩子忙碌着,忙完了家里,忙田里,从来都没有自我,在她小小的心里看来,这样的一生真是无趣至极啊.
而她也从未从母亲那里得到更多的关爱,从小她就懂得要把好吃的好玩的让给弟弟妹妹,争宠什么的在她是从没想过的.
每天上学的时候,隔壁养鸭大王的小女儿都来叫她一起走,人家的小女孩都穿得花枝招展,而她的衣服都是最朴素和最普通的,她的心里不是没有羡慕,有一年过年的时候,她看中了一条带有小小蕾丝花边的裙子,眼睛停在上面不动,她的母亲过来一把将她拉开,嘴里嘟嚷着:"太贵了,都抵得一袋粮食了."那以后的几个夜晚,她的梦里都是那条小裙子,泪水打湿了枕巾.她多么恼啊,为什我要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为什么我要有这样的母亲?童年里没有玩具,没有漂亮的衣服,只有不应属于她的早熟,倔强的她在外人面前却总是要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因为她有最自豪的资本,成绩是年级第一.
她的父母没有注意到这个喜欢沉默的瘦小丫头的决心,尽管也为她的成绩高兴.可是她的压力却很大,因为她把自己的未来赌在这上面了,她要上大学,去很远的京城,有时偶尔考差一次,自尊心极强的她就会惩罚自己,要么不吃饭,要么拼命地干活,而她从不对她的母亲讲,她的母亲不会理解的,她的母亲也不知道怎样给孩子最好的学习方法和意见.
13岁时她来月经了,鲜红的血一个劲地流出来,肚子又疼得历害,她吓傻了,以为自己要死了,偷偷跑去问同村的高年级的姐姐,姐姐给她买了白色的很温暖的卫生巾,给她讲了很多有关的知识,而她的母亲是后来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可是作为每个女人成长过程的必经阶段,母亲对她并没有给予更多的关心.
她寂寞地独自成长着,很多时候想着自己以后有了女儿,一定在事先将很多东西都教会她,一定不让她这样孤单地,茫然地面对成长的种种,她和母亲的隔阂越来越深,她觉得在精神上在物资上,母亲都是亏欠她的.
她考上了省城最好的高中,可是那里学费比较高,而他们家里还有三个上学的孩子,是不可能供得起的,于是她选择了一个可以免她三年学费的普通高中,是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她相信自己.
她的世界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以前她想做个像自己的初中老师那样在乡村里教书的小知识分子,可是现在她更向往的是那些每天自己开着摩托车去上班的时尚女子,总之她渴望的是和她的母亲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她从不参加同学的生日聚会,因为她买不起漂亮的礼物,而她自己的生日也常常被忘记,她的母亲从来不会给她买一个生日蛋糕.
经常会有同学的父母来看望自己的孩子,而她却从来不敢奢望她的父母来,因为他们没有时间.
三年的高中时间,她的母亲只来过一次,是大清早来卖自己地里的西瓜的,带着几个瓜来看她,她的母亲头上还带着露水,和她说了不到三句话就走了.
她放学后,到那个地方去找他们,想帮忙卖,可是走近了却怎么也叫不出来,她怕被自己的同学看见笑话,她的父母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她回学校,别耽误了学习.
母亲要上厕所,她带母亲去公厕,母亲很恼火,上厕所还要钱啊,后来从洗手间出来后,她听到有人在身后说了一句"上完厕所都不冲水,一点素质都没有"她的母亲不知道怎样使用那个小小的按扭,她的眼泪差点出来,她知道不能怪母关,一个只有小学三年级文化的农村妇女,要是心里却有小小的怨气,要是我的母亲不是这样多好啊.
高考时,她填报的都是北京的高校,她家世世代代不曾走出那个小乡村,而她要改变自己的人生.
她最终被京城一所高样录取了,学费也是申请的贫困贷款,每一年依然是一等奖学金,一到周末她就自己去做家教或者促销什么的,她的父母只是偶尔给她寄几百元钱.
她的同学中,有很多父母都是高官或知识分子,有时,听同学打电话给母亲,叫"dar-limg'亲爱的老妈我很想你"她真的很羡慕,她是永远不可能对自己的母亲说出这样的话的,而她的母亲说也不会对她对一句我想你,她的成长环境和她们是不一样的,她从不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己的父母,她被城市渐渐地同化,也学会了麦当劳,偶尔也和别人一起去喝咖啡,去唱歌,很多时候她在想,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啊,而她母亲的一生都没有这样的生活质量啊.
有一次,她回家过年,母亲看着她的花边牛仔裤,美宝莲璀璨唇膏,摇了摇头,她不以为然,这些都是自己挣钱买的,她越来越觉得和自己母亲之间的代沟太深,这代沟的产生,不光是因为她们是两代完全不同的人,在她看来更多是自己的母亲没有什么文代,她无法给她的母亲讲国内外的什么事件,她的母亲只关心粮食的产量,庄稼的收成,孩子的成绩.
吃饭的时候,她竟然觉得自己的母亲吃东西的声音太大了,而且她第一次发现母亲竟然像个男人一样吃了两大碗米饭.
她的心里不由得反感起来,尽管另一个声音告诉她,这是你的娘,不管怎样你都要尊重她,可是那种看不惯好像已经在她心里发了芽.
大学毕业,她考上了国家公务员,终于呆在自己渴望的京城,不多久就找了个北京的男友,感情还算不错,可是却从不去他的家,害怕人家的父母问起自己的家庭情况,于她,那是一个疤痕,她不想示之于人.
每个月她总是按时地寄500元回家,给弟弟妹妹上学用,她想,对父母她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
她学会了和身边的人攀比,在这个贫富差距大的城市里,她的欲望不断地膨胀,穿衣服要名牌,手提电脑和珠宝什么都不能比人差,也为了显示自己良好的家境,她给男朋友也买了很多东西,而这些是她的工资所无法满足的.
最终她被查出挪用公款10万元,男友没有和她一起承担,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而平时的那些朋友很多也是对她躲之不及,只有几个死党把自己婚嫁的钱都给她垫出来了,可是离10万还差3万,她才24岁,不想坐牢啊,最后她想一死白了.
她的母亲是从她最好的朋友那里知道这个消息的,电话是打到村支书家,让人家去叫她的母亲,她的母亲听完了朋友断断续续的话后,愣了很久,没说一句话,最后坚定地对她的朋友说:"告诉我的孩子,千万别想不开,有娘在."
她的母亲一生不曾求人,为了找换女儿命钱,她抛下尊严,一家亲戚一家亲戚地借钱,卖掉家里的几头猪,卖掉了几乎所有值钱的东西,她每月寄的钱母亲都一分没动地存着,是为她应急用的,终于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凑齐了3万块.
那一次,她的没有出过省城的母亲在上大学的妹妹带领下第一次到了京城,来到她租的小屋里,母亲看到她的第一眼,第一句话就是:"孩子,你受苦了.娘给你做点好吃的."便开始在厨房里忙忙碌碌起来.
妹妹在她的身边给她霁着母亲是怎样筹钱的,姐姐,你知道吗?你一直是娘的骄傲啊,她一直以你为荣,在心里是最喜欢你的啊,姐姐,你很少回家,可能不知道,娘曾为了我们的学费去卖血,这一次娘也去卖了的啊,她还让我一直瞒着你啊.
她原本已经想死的心,一点点地被融化,最终抱着妹妹啕头大哭.
身高不足一米六的矮小的母亲,做好了她最爱吃的土豆肉丝和鸡蛋汤,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只是眼神里的坚定和镇定让母亲变得高大,她掀开母亲的衣袖,看到了母亲胳膊上的密密麻麻的针眼."娘"她第一次扑在自己母亲的怀里,像一个婴儿在那温暖的怀抱里找到了重生的力量和爱.

他和她的相识是在一个晚会上,那时的她年轻美丽,身边有很多的追求者,而他却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因此,当晚会结束,他邀请她一块去喝咖啡的时候,她很吃惊,然而,出于礼貌,她还是答应了。
坐在咖啡馆里,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很是尴尬,没有什么话题,她只想尽快结束。但是当小姐把咖啡端上来的时候,他却突然说,“麻烦你拿点盐过来,我喝咖啡习惯放点盐。”当时,她愣了,小姐也愣了,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以至于他的脸都红了。
小姐把盐拿过来了,他放了点进去,慢慢地喝着,她是好奇心很重的女子,于是很好奇地问他,“你为什么要加盐呢?”他沉默了一会,很慢的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小时候,我家住在海边,我老是在海里泡着,海浪打过来,海水涌时嘴里,又苦又咸。现在,很久没回家了,咖啡里加盐,就算是想家的一种表现吧。”她突然被打动了,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男人在她面前说想家,想家的男人必定是顾家的男人,而顾家的男人必定是爱家的男人,她突然有一种倾诉的欲望,跟他说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故乡,气氛渐渐的变得融洽起来,两个人聊了很久,并且她没有拒绝他送她回家。
再以后,两个人频繁地约会,她发现他实际上是一个很好的男人,大度,细心,体贴,符合她所欣赏的所有的优秀男人应该具有的特性,她暗自庆幸,幸亏当时的礼貌,才没有和他擦肩而过。她带他去遍了城里的每家咖啡馆,每次都是她说:“请拿些盐来好吗?我的朋友喜欢咖啡里加盐。”再后来,就像童话书里所写的一样,王子和公主结婚了,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他们确实过的很幸福,而且一过就是四十多年,直到他前不久得病去世。
故事似乎要结束了,如果没有那封信的话。
那封信是他临终前写的,是写给她的:“原谅我一直都欺骗了你,还记得第一次请你喝咖嘲吗?当时气氛差极了,我很难受,也很紧张,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对小姐说拿些盐来,其实我不加盐的,当时既然说出来了,只好将错就错了,没想到竟然引起了你的好奇心,这一下,让我喝了半辈子的加盐的咖啡。有好多次,我都想告诉你,可我怕你会生气,更怕你会因此离开我,现在我终于不怕了,死人总是很容易被原谅的,对不对?今生得到你是我最大的幸福,如果有来生,我还希望能娶到你,只是,我可不想再喝加盐的咖啡了,咖啡里加盐,你不知道,那味道,有多难喝”信的内容让她吃惊,也让她有种被欺骗的感觉,然而,他不知道,她多想告诉他:“她是多么高兴,有人为了她,能够何等出这样的一生一世的欺骗。”
一天,正走在路上,手机响了,话筒里是个稚嫩的小女孩的声音“爸爸,你快回来吧,我好想你啊”凭直觉我知道又是个打错电话,因为我女儿的声音我太熟悉了,这年头发生此类事情也实在是不足为奇,我没好气的说了声“打错了”便挂了电话。
接下来几天里,这个电话竟时不时地打过来,搅得我心烦,有时态度粗爆的回绝,有时干脆不接。
那天,这个电话又一次次打来,与往常不同的是,在我始终未接的情况下,那边一直在坚持不懈的打着,我终于耐住性子开始接听,还是那个女孩有气无力的声音“爸爸,你快回来吧,我好想你啊,妈妈说你工作忙,天天都是她一个人在照顾我,都累坏了,爸爸我知道你很辛苦,如果来不了,你就在电话里再亲妞妞一次好吗?“孩子天真的要求不容我说不,我对着话筒响响地吻了几下,就听到孩子那边断娄续续的声音“谢谢。。。。。。爸爸。。。。。,我好。。。。。。高兴,好。。。。。幸福。。。。。。”
就在我逐渐对这个打错的电话发生兴趣时,接电话的不是女孩而是一个低沉的女声“对不起,先生,这些时子一定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实在对不起,我本想处理完事情就给您打电话道歉的,这孩子的命很苦,生下来就得了骨癌,她爸爸不久前又。。。。。被一场车祸夺去了生命,我实在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她,每天的化疗,时时的疼痛,已经把孩子折磨得够可怜了,当疼痛最终让她难以忍受时,她嘴里总是呼喊着以前经常鼓励她要坚强的爸爸,我实在不忍心看孩子这样,那天就随便编了个手机号码。。。。。。。”
“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我迫不及待地问。
“妞妞已经走了,您当时一定是在电话里吻了她,因为她是微笑着走的,临走时小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能听到“爸爸”声音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