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王寨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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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肮脏交易




杜肥婆殷勤万端,将阔爷和罗求贵请进广慈阁内的雅间,看座,奉烟,敬茶。 三人坐定,阔爷面对罗求贵,说:“现在,你可以告诉爷了吧。” 罗求贵手指杜肥婆,说:“大爷,您知道吗?她是我的亲姐姐啊!” 杜肥婆吓了一跳:“喂,我是哪辈子摊上你这么个弟弟的?” 罗求贵煞有介事地说:“大爷,您是不晓得,我们的父母去世早,只留下我和姐姐相依为命,也不瞒您说,我从小靠姐姐出卖色相抚育,我长大后,不愿让姐姐再为我卖身度日,我就提出要去当兵,可我姐姐坚决不同意,我还是偷偷地去了。结果,回来落了个眼残疾,所以姐姐她恨铁不成钢,就不认我这个亲弟弟了。” 阔爷:“你们是不是亲姐姐亲弟弟爷不管,爷只是想知道,这与爷要找黄花闺女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得很啊,”罗求贵出语惊人:“我说的那位年轻漂亮、多才多艺的黄花闺女就是她——我这位亲姐姐的亲生女儿啊!” “啊?!”阔爷闻言,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杜肥婆更是急得一跳而起:“你、你、你不要狗 屁胡说!这安陆府苌寿城哪个都晓得,我杜肥婆出道早,一辈子都没有生育过阿子,我哪有亲生女儿啊?” 罗求贵:“是的,公开的你确实没有生育,只有我这个亲弟弟才晓得,你当女儿时确实生过一个私生女呀,并且一直由我偷偷地代你养着。为了不让别人晓得,所以你才不公开承认我们姐弟俩个的关系。也只有我晓得你不肯轻易将这个女儿出手,谁想得到她,就必须付出大价钱。” 阔爷问:“她要付多少钱?” “仅定金的价格就高得吓人……”罗求贵欲语还休。 阔爷急不可捺地:“到底是多少,你快说呀!” 罗求贵高高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两……” 阔爷:“银子?” 罗求贵:“黄金!” 阔爷愕然张大嘴巴:“啊……” 杜肥婆一头雾水,不知所措:“嗨,这是哪儿的话呀……” 罗求贵继续火上浇油:“大爷,我想,我姐姐肯定是对您有些担心。第一,担心您是金漆的马桶——外面光,手头上没得那么多的黄金;第二,担心您是台上的木偶——自己作不了主,有黄金拿不出来;第三,担心您是铁打的公鸡——一毛不拔,有黄金也不愿意拿。所以呀,她才不肯承认自己有这么个漂亮的黄花闺女。” “是吗?”阔爷眼中喷出一股子邪火,直烧向杜肥婆。 杜肥婆胆怯地急忙申辩:“不、不是……” “哪个说不是?”罗求贵又抢过话头,“大爷,如果您真的有很多黄金,您真的作得了主,而且马上拿出一百两黄金作定金,我敢担保我姐姐不出三天,就会让她国色天香的亲生漂亮女儿出来见您!” 阔爷被激怒了:“此话当真?” 罗求贵“啪”地一个立正,胸脯一挺:“骗您是忘八蛋!” 阔爷听这话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嗯?!谁是忘八蛋?” 罗求贵眨眨眼睛:“你是王……不,若骗你,我是忘八蛋。” 阔爷横他一眼:“哼,你把话说清楚啊!好,一言为定,爷这就到车轿上去给你们拿定金!” 杜肥婆急得额头冷汗频频,赶紧阻拦:“哎哎,慢……” 阔爷一掌将她推开,转身过去,拉开门,腾腾腾,大步下楼而去。 他一走出门,杜肥婆立刻发疯似地一把抓住罗求贵的胸襟,破口大骂:“好你个野驴儿养的,你是从哪个茅坑里蹦出来的推屎克螂啊?竟敢冒充姑奶奶的亲弟弟,还说什么我有个漂亮的黄花闺女,你狗胆包天,居然让人家给这个无中生有的黄花闺女交一百两黄金作定金,天呐,这件事,你、你叫我如何收场啊!” 罗求贵不恼不火,只是望着她一个劲儿地嘻嘻傻笑。 杜肥婆如遭火烙,赶忙松开他,愕然地问:“咦,你发神经病哒,尽傻笑干什么,怎么不说话呀?” 罗求贵一边整理被杜肥婆拉乱的胸襟,一边将头伸向杜肥婆耳边,低声而神秘地说:“你急么事?等那位阔爷将一百两黄金送来了再说!” 再说站在广慈阁门前广场的周黑福,对这位神秘的阔大爷出高价求黄花闺女的事感到非常蹊跷,他想弄明白这内面到底有什么名堂,所以,情不自禁地迈步向大门走去。 忘八头成宗铸当门而立,挡住去路:“喂,你想干什么?” 周黑福拍拍背上的水筒:“我带的水刚救人用了,进去讨口水喝。” 成宗铸脸含不屑地:“嘿,小子,不是大爷我小看你,这广慈阁内的水你喝得起吗?一杯白开水一两银子。” 周黑福报以一笑:“我不喝开水,从小就喝生水。生水要不要钱?” 成宗铸变着怪调问:“呵呵,姑娘们的洗脚水不要钱,你喝不喝?” 胡思贵凑上前附和说:“是啊,婊 子的洗脚水,又香又甜美,喝吧!” 一直背靠墙根把玩捡到的银子的白糖糕忍不住插话:“哦,看样子你们喝过婊 子的洗脚水,对吧,不然的话,你们么样晓得洗脚水又香又甜美呢?” 成宗铸和胡思贵立刻被噎住得直翻白眼,无言以对。 袁想贵在一旁瞪了白糖糕一眼:“狗咬老鼠,多管闲事。” 白糖糕针尖对麦芒地回答:“这叫道路不平有人踩。你们的良心叫狗吃了啊,人家本来是带有一竹筒喝的水的,为了救你们的人用了,弄得人家自己没水喝了,找人讨点水喝有什么错?怎么叫人家喝婊 子的洗脚水,侮辱人格,欺人太甚!” 丐帮兄弟也一齐围拢来,附和着说:“对,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两个伤兵闻言见状,不敢再做声了。 成宗铸知道乞丐们不好惹,连忙自找台阶下台,陪个笑脸,说:“嘿嘿,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千万莫当真啊!小兄弟,请到里边坐,我亲自为你泡茶谢罪。” “谢谢各位!”周黑福抱拳谢过白糖糕和众乞丐,随后跟着成宗铸走进了妓院的大门。 成宗铸将周黑福领到一张茶几旁,指着旁边的椅子:“小兄弟,请稍坐片刻,我这就去给你泡一杯菊花茶来。”说毕,往后面走去。 “谢谢。”周黑福顺从地坐到椅上,眼睛却暗中向四方观察。 他看见阔爷急匆匆地从楼上香房内走下来,随即又走向大门外。 周黑福看看四处无人,立即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向楼上香房。 周黑福正在寻找杜肥婆等人所在的房间,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循声望去,见是大爷提着一只皮箱上来了,急忙寻找躲避之处,看看周围并无藏身之所,便抬头向上看了看,然后,纵身一跃,趴到了廊梁上。 阔爷进门将皮箱放到桌上说:“这是一百两黄金,你们看好了。哼,收了定金,五天后见不到漂亮黄花闺女,休怪爷一把火烧了这栋楼!” 阔爷说毕,并不等罗求贵和杜肥婆再回话,径直开门下楼去了。 罗求贵迫不及待地打开皮箱盖,满满一箱元宝,金光闪闪…… 黄灿灿的亮光,照得罗求贵和杜肥婆两张脸都变了形,四只眼睛都花了! 周黑福乘机跳下廊梁,猫身潜入香房,藏进紧靠窗户的落地大窗帘内。 杜肥婆盖上装金元宝的皮箱,心神不定地问:“兄弟,怎么办啊!” “您别急。”罗求贵见房门未关,立即起身走过去,先探头到外面看了看,见四处无人,这才回首关门插好闩,然后回归坐在椅子上,轻轻地叫了一声:“杜妈妈。” “哎……不敢不敢!”杜肥婆连连摇手,“就叫亲姐姐吧。” “不!”罗求贵拦住她,怪笑着说:“嘿嘿,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弟弟。敝人罗求贵,原是官军中的一名小头目,作战时,我所在的队伍被打垮了,我的眼睛也被打瞎了一只,去找官府,官府置之不理。因为生活无着,便带着两个伤兵兄弟在苌寿城当拆白党混饭吃。没有想到,今天鬼使神差撞到这里,老天爷竟给我们送来一个发大财的良机。” “噢,发大财的良机?”杜肥婆眼前一亮。” 罗求贵:“是啊!刚才来的那位大爷,虽然我们眼下还不知道他的来路,但是从他一掷千金的气派来看,就可以肯定他是个发了横财的暴发户。我敢肯定,只要把他搞定了,我们也就发大财喽!” “是啊是啊!“杜肥婆深有同感,“可是,怎么才能搞定他呢?” 罗求贵:“好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你得把这百两黄金送给我。” “啊?!”杜肥婆大吃一惊,“那可是大爷预订黄花闺女的啊!” 罗求贵:“我知道。我可以给你弄个漂亮的黄花闺女来啊!” 杜肥婆:“噢,这么说,你手上真的有漂亮的黄花闺女?”






第二十九章 阔爷寻欢





胖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妓院老鸨杜肥婆,她在几个龟奴忘八的护卫下,横身挡在了大门口。 罗求贵跨出一大步,抢到袁想贵前头,双手抱拳,瞪着赤红的独眼,说:“老、老鸨,快……找几个漂亮的小婊 子来陪爷们玩一玩!” 杜肥婆似笑非笑地:“要玩姑娘,好哇!妈妈开的是妓院,卖的是粉面,不问贵和贱,只认金银钱。苌寿到京山,现(县)过(县)现。拿来吧!” “嗨,我当你要什么稀罕物呢,不就是要钱么,老子有的是,早预备好了哩。”罗求贵哈哈笑着从兜里掏出厚厚一沓元钞在手上晃荡。 杜肥婆盯住票子,顿时脸上鲜花灿烂,忙伸手去接。 罗求贵却将钱反手藏向身后:“莫忙,等我们玩完了婊 子再给钱。” 就在这一瞬间,站在罗求贵身后的白糖糕瞅见了钱中的端倪,嘴角立即露出一丝嘲讽,出其不意地跨步上前,一把抢过罗求贵的票子。 罗求贵急了:“小忘八蛋,你敢抢老子的钱!” 白糖糕反手将钱递给杜肥婆,说:“你仔细看看,这都是些什么钱!” 杜肥婆翻开钱一看,只有表面一张是真钞,其余全是烧给死人用的冥钞,不觉怒火中烧:“真霉气!混账东西,快给老娘远点滚吧!” 杜肥婆扬起手中的冥钱,啪!狠狠地摔到罗求贵的脸上。 顿时,冥钱满天飘飞,遍地散落。 罗求贵一伙无言以对,一个个灰溜溜地掉头准备离开。 偏在此时,随着“哒……”一阵马蹄声响,一辆豪华的三驾马拉大轿车,悠哉游哉,径直来到广慈阁门前停住了。 赶马汉是一个中等个子的男人,他跳下车,掀开轿帘,恭恭敬敬地从车内扶出一位头戴镶宝石瓜皮帽,身穿绸缎长袍马褂,打扮极其阔绰的胖大汉。 站在楼檐下的一名老乞丐见状,颤颤巍巍地走上前,伸出手去,刚刚张开干瘪的嘴巴,胖大汉已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丢到他的手上。 老乞丐眼喷幽光,手掐银子用牙咬了一下,突然双膝跪下,“嘣嘣”直磕响头:“谢谢财神爷……” 场子四周的群丐见状,蜂拥围拢,一齐跪下:“财神爷,行行好!” 胖大汉嘿然一笑,抓出一把银子,扬手向天抛了一个“天女散花”。 不仅众乞丐,就连白糖糕和两个伤兵也呼啸而上,争抢银子。 一块银子骨骨碌碌滚到周黑福面前,他俯身拾起,也放在口里咬了一下,然后自言自语:“嗬,真家伙啊!” 唯有罗求贵原地呆立未动,瞪着独眼,怔怔地盯着胖大汉出神。 赶马汉大大咧咧地径直走向杜肥婆,边走边高声嚷叫:“喂,老鸨,快开一间上等香房,找一个漂亮姐儿来陪我家大爷吧!” “呵,实在对不起!”杜肥婆脸上盛开玫瑰花,满怀歉意地说,“所有上等香房都已客满,所有漂亮的姐儿也都名花有主了,请您改日赶早。” “哎,那怎么行?”赶马汉一翻白眼,“我家大爷听说广慈阁的姑娘,不择不选不挑不拣,随便拉一个,不是仙女下凡,也是凤凰转世。而且芳龄正值青春妙年。凡是昨天满十八岁的,今天就减价让人领走。今儿个,我家大爷慕名专程而来,岂能扫兴而归么?” 杜肥婆款款向大爷身边走去,一边走一边秋波飞转,媚眼频传,嗲声嗲气地说:“哟,大爷,既然您硬是要在我这广慈阁寻欢作乐,难道说我还愿意让您这天上落下的金龙片甲不留便飞走吗?承蒙错爱,盛情难却!好吧,妾身姑且效法君子成人之美,今晚亲自陪您……” “哎呸!”赶马汉抢身上前,挡住杜肥婆,冷笑连声,龊语相讥:“哼哼!我说你呀,没得镜子可以屙泡尿照照自己啊,两块脸皮皱纹结疙瘩,像癞猪皮;胳膊大腿一般粗,像大象腿;浑身上下一般圆,像洋油桶。你倒找钱帮我家大爷舔屁股,只怕大爷还嫌你的舌头粗呢!” 杜肥婆被赶马汉鄙薄得面如死灰,刚想发作,只听赶马汉继续说:“实话告诉你,残花败柳我家大爷连眼角儿也不会扫,我家大爷今天要的是黄花闺女!只要你给我家大爷弄一个能歌善舞、真真正正漂漂亮亮的黄花闺女,我家大爷住一天就送给你一根成色十足的金条。” “黄花闺女?!”杜肥婆一愣,“一天给一根金条,此话当真?” “当然不假。”大爷接过话头,随即从怀内摸出两根黄灿灿的金条,互相敲击了一下,递到杜肥婆面前:“你我初次相交,先买个信用吧!” 杜肥婆急忙伸手接过金条,她惟恐有诈,正面反面翻来覆去检验。 赶马汉说:“看什么看?我家大爷拿出来的东西决不会有假。我倒是要提醒你,我家大爷要的可是能歌善舞的、真正的黄花闺女,你千万千万注意,莫弄一些鸡血鸭血鸽子血冒充处女血的假黄花闺女来骗我家大爷啊!” 杜肥婆收好金条,忙说:“哪敢哪敢啊!不过,真神面前不烧假香,眼下我这里的黄花闺女都已开苞,没得现成的,请您稍等几日,如何?” “你要爷等多长时间?”大爷有点儿失望地问。 “这可说不准,因为我物色找人要时间,调教要时间,习艺也要时间,所以多则半年,少则三四个月吧!”杜肥婆掰着手指计算着说。 “不中不中!”胖大汉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你存心吊爷的胃口啊,大爷可是个没得耐性的主儿,莫把爷的头发都等白了哟!” 杜肥婆赔着笑脸说:“大爷,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事儿比不得上菜场买萝卜白菜,您总得给点时间,让我慢慢地去给您找呀!” “让你慢慢找,何时是个头哇?实话对你说,最多给你十天,否则,请你还我金条,爷们另攀高枝!”大爷说着将手伸到杜肥婆面前。 “这……”杜肥婆略略沉吟片刻,猛一咬牙,“好,十天就十天。” 大爷松了口气:“嘿嘿,这君子一言,可是驷马难追啊!” “且慢!”。伤兵头目罗求贵走过来,向大爷拱手作上一揖,说:“大爷,您要的黄花闺女,我保证三天就给您送来。” “嗯?!”杜肥婆一怔。 大爷喜出望外:“噢!太好了!这个黄花闺女长得漂亮吗?” “哈!”罗求贵眉飞色舞地说道,“那真是漂亮的娘哭了一夜——漂亮死哒!芳龄十二,知书达理。有位塾馆先生是这样形容她的:生得清丽绝伦、娇艳如花,眼珠儿乌黑晶亮、会勾魂摄魄,嫩皮肤洁白凝脂、能喷香吐芳,说话如莺啼燕语,唱歌似击磬敲铃,心灵精通琴棋书画,手巧会弹古筝琵琶……” “住口!” 杜肥婆扯起嗓门尖叫一声。 大爷吓得浑身一激愣,以嗔怪的口吻问她:“你吼啥?” 杜肥婆:“这位大爷吔!您可得小心啊!告诉您吧,就在您到这里之前一刻,这位军爷还带着他的两个伤兵弟兄在这里,想用烧给死人的冥钞进我的广慈阁来骗色骗吃喝,没有想到当场被拆穿了西洋镜,您想,假如他有那么好的黄花闺女,还用得着到我这里行骗吗?” “噢?!”大爷情不自禁地回头用疑惑的目光盯住罗求贵。 罗求贵笑容依旧,手指四周,对杜肥婆说:“您看,这里是人多耳杂的闹市,说话多不方便啊,你能不能请我们进去,找个清静处所再说呢?” “哎哟呸!“杜肥婆啐罗求贵一口,“老娘才不上你这白拆子的当呢,若是请你这个瘟神菩萨进了门,我这广慈阁不日夜闹鬼才叫怪哩!” 罗求贵漫不经心地:“既如此,我也不难为你。不过,恐怕这位大爷一时半会就难找想要的能歌善舞的漂亮黄花闺女了,你也可能失去一次发财良机了。” 罗求贵回过头去,向两名伤兵挥挥手:“弟兄们,我们走!” “慢!”大爷伸手拦住罗求贵,对杜肥婆说,“好,就请你安排个雅间,由我埋单,我们进去说,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杜肥婆不想得罪财神爷,立即应承:“好,大爷您说了算。里面请。” 罗求贵对同伙胡思贵、袁想贵说:“你们在这里等我,不要离开。” 两个伤兵同时点头应承:“好。” 大爷、罗求贵随着杜肥婆走进广慈阁。 周黑福望着他们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白糖糕大摇大摆地走到广慈阁门口,被成宗铸拦住:“你干什么?” 白糖糕财大气粗地拿出刚才捡到的几块银子,在手中抖得乒乓响:“爷们现在有了钱,想进去找个姑娘玩玩,不可以吗?” 成宗铸笑笑说:“对不起,今天客满,改天请早吧!” 白糖糕:“不,老子就在这里等,看哪位姑娘空出来了,我再进去。” 欲知后事如何,明天请继续阅读第三十章 肮脏交易







第二十七章 府城碰瓷



周黑福陷入了三个媳妇眨眼睛,不晓得应付哪个为是的窘境。口中连连问:“哎,你们搞恁子?你们搞恁子?” 一个两只眸子水灵灵地转着像会说话似的女人向他飞来一个媚眼,嗲声嗲气地说道:“哟,小哥哥,你到这里来难道不晓得是搞恁子的?来,快跟姐一起进去,等上了床,姐就告诉你是搞恁子的……” 另外一个嘴巴涂得血红的矮女人来得更直接,双手搂住周黑福的脖子,先是将自己那鼓鼓的胸脯抵在周黑福的胸前蹭了一个来回,紧接着踮起三寸金莲,往上一跳,打秋千似地吊在周黑福的脖子上,将嘴巴凑到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周黑福的脸上立即出现了一个鲜红的唇印,随即听到那女人浪声浪调地问:“小哥哥,感觉如何啊……” 周黑福可是头一次与女人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心头上说不出是一股什么滋味。正不知如何是好,一眼瞥见刚进去的两个轿夫抬着轿帘卷起的空花轿出来了。 轿夫一见眼前的场景,立刻站住了。 走在前面的轿夫对那几个女人说:“姑娘们,你们莫在那里阉鸡公打水,空表情了。这小子啊,刚才在阳春饭店吃饭都没得钱,还是红姑娘帮他会的账哩……” 轿夫的话尚未说完,几个女人如逢鬼魅,啊地一声,顿作鸟兽散。 周黑福这才从几个女人的怀抱中解脱。他一见轿夫继续抬着轿子往外走,立即大步上前拽住轿竿:“哎,轿夫大哥,请你们告诉我,刚才坐在轿里的那位红姑娘呢?” 轿夫一见他那样子,生怕被缠住难脱身,忙哄他说:“哦,你想见红姑娘啊,请你耐心在这里等一会儿吧,她吃完晚饭是会出来的。” “好,我就在这里等她出来。”周黑福不知是计,竟信以为真,放走了轿夫,自己转身走到屋檐下,在台阶上坐下来,一心一意地等待。 夜幕垂落,天色昏暗,万家灯火,灿若繁星。 “咚!咚!咚!”玄妙观鼓楼内沉闷的鼓声响起,震撼古城。 古代没有时钟,晨钟暮鼓,鼓响是在告知人们:时间已进入夜晚。 广慈阁内外灯笼豁然亮起,红光闪闪,倾情闪烁。忽明忽暗,形若金蛇翩翩起舞,状似妖姬频频招魂。产生出一股无与匹比的巨大魔力,奇幻一般迅速辐射向安陆府苌寿城。 转瞬间,分别来自于古城各方的一些阔佬遗少,或骑小毛驴,或坐独轮车,或坐轿,或骑马,或快,或慢,或急,或缓,纷至沓来。一到楼前场地,便有涂脂粉,抹红唇,坦胸露腿,打扮得妖冶俏艳的女郎迎上前,卖弄着风骚,连拉带拽…… 于是,一个个女郎挽着一位位男客,在狎语浪骸中,鱼贯入阁。 广慈阁内,箫鼓沸天,歌吹匝地。猜拳喝叫声、赌博吵闹声、弹唱调笑声、打情骂俏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周黑福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看得情绪十分亢奋。他时而坐,时而站,东看看,西瞅瞅,新奇和疑惑的目光在眼内往返流溢…… 突然,从对面道路上传来“腾腾腾腾”一阵响,周黑福的目光立即被吸引过去,在他的视线内,出现了一个怪人。 这人的个头勉强齐周黑福的肩膀,脑袋上一头白发乱七八糟的像树上的鸦鹊窝,鹅蛋形的脸上,粘满了白色的粉尘,不晓得是面粉还是豆粉,连眉毛都是白的,看不出有多大年纪。他身穿白布长衫,腰抹白布腰带,脚趿白布鞋。总而言之,全身从上到下全是白的,恰巧与一身黑的周黑福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照。 这个怪人的怀里抱着一个大西瓜,朝着广慈阁方向一路小跑,在距离周黑福大约五尺远的地方,突然改变方向,加快步伐,对着周黑福直撞过来。 周黑福反应好快,双脚猛然跳起,腾身一个后空翻,纹丝不动地落地站住了。 怪人一头撞了个空,两脚收步不及,一个前趄,摔了个饿狗抢屎,手中的西瓜脱手而飞,砸得粉碎。 “哎哟!哎哟……”怪人倒在地上,杀猪一般尖叫着。 周黑福急忙上前搀扶,怪人突然反手抓住他:“你快赔钱给老子!” 周黑福奇怪地问:“赔钱?!你凭么事要我赔钱?” 怪人忿忿然说:“哼,你把我撞倒了,西瓜也撞飞了,不该赔钱啊!” 周黑福分辩道:“我站在这里没动,明明是你跑来撞我没撞到,自己摔倒的。” 怪人:“我撞你?我撞倒你了吗?在场的各位父老兄弟可看得清清楚楚的,被撞倒在地的是我,被撞飞摔烂的是我的西瓜。你得赔我十两纹银!” 周黑福惊讶地:“么事?十两纹银?你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怪人翻个白眼:“怎么来,你嫌多?老子还嫌少咧!你撞我,你晓得我是哪个?” 周黑福斜瞟一眼:“你是哪个?” 怪人左手叉腰,右手竖起拇指点着鼻子尖,大声说:“你睁大狗眼看好了,老子就是闻名安陆府苌寿城大名鼎鼎的白——糖——糕!” 周黑福果然瞪大眼睛从上到下细看了一番,忽然噗哧一笑:“嘿,你要不这样说,我还真没注意你,这仔细一看啊,你当真蛮像一块白糖糕咧。” 白糖糕得意地:“么样,我没哄你吧。大家都晓得,到馆子里吃白糖糕,是要拿钱买的。吃都要拿钱买,你撞倒了白糖糕,不赔损失还行?” 周黑福:“就是赔也赔不了那多啊,十两纹银只怕都能买好多斤白糖糕了。” 白糖糕:“我也没有多算啊,才算了你二两纹银。” 周黑福:“可你刚才要的是十两纹银。” 白糖糕:“还有八两纹银是赔西瓜的。” 周黑福:“么事,一个西瓜赔八两纹银,你那是金西瓜啊?” 白糖糕:“金西瓜,哼,金西瓜算个么事,金西瓜也不能下儿。” 周黑福:“听你这个口气,你那个西瓜能下儿咧?” 白糖糕:“那是当然。我这个西瓜是个种瓜,吃了西瓜留种子,种子种了长西瓜,吃了西瓜再留种,再种种子长西瓜,再吃西瓜再留种……” 周黑福:“算哒,算哒,照你这种算法,一千年一万年也算不清!” 白糖糕:“所以说,让你赔八两纹银不算多吧,要得发,不离八,我只要个吉祥数。西瓜八两纹银加白糖糕二两纹银,整整十两纹银,十全十美,拿来吧!” “你、你耍癞!”周黑福哭笑不得,说着拔腿就想离开。 哪知白糖糕就势一闪身,拦腰抱住周黑福,下了个千斤坠,蛮横地说:“好,我耍癞,你不耍癞。那你就赔老子十两纹银,否则……哼哼,你莫想脱身!” 周黑福急了:“哎,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讲理啊?” “哼哼!”白糖糕冷笑道:“讲理,理值几多钱一斤?老子是在丐帮长大的孤儿,爹是哪个娘是谁我都不晓得,从小就没得人给我讲过理。因身材长得苗条,皮肤又白,所以得名白糖糕。在这一带只要提起老子‘白糖糕’的大名啊,瞎子嚇得睁开眼,哑巴嚇得喊亲娘,就是死人也会嚇醒爬出棺材来。所以人们又称我‘白无常’!” 周黑福恼火地:“无稽之谈!你是‘白无常’还是‘白糖糕’,关我屁事。快放手!” 白糖糕目空一切:“老子不放手又么样?要想离开,交银消灾。” 周黑福生气地:“第一,我没得银子。第二,我有银子也不能拿给你这种无赖。” 白糖糕横霸霸地:“你小子少给老子哭穷。老子不管你有没得银子,反正你得想办法给老子拿银子来。不然的话,休怪老子手下无……” 白糖糕一个“情”字尚未出口,就听周黑福大喝一声:“去你的哟!” 周黑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右脚,仅用一分力跺向白糖糕的脚背。 “哎哟我的姆妈咧!”白糖糕嚎叫一声,立刻收回双手,抱起被踩痛了的右脚,团团转着跳起了金鸡独立舞。 “呸!”周黑福鄙视地啐了一口,迈步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 恼羞成怒的白糖糕一只脚一跳一跳地撵过来:“哎,你不能走……” 白糖糕跳起独脚舞,一心去追赶周黑福,没注意从他的斜对面过来了三个穿着官军军服的伤兵。 这三个伤兵:一个瞎了一只眼睛,一个瘸着一条腿子,一个吊着一只手臂。 一行三人,都喝得酒醉熏熏的,东倒西歪,一步三扭,说是扭秧歌不像扭秧歌,说是跳街舞不像跳街舞,嘴里还哼哼叽叽地嘟噜着,横冲直闯地走过来。 白糖糕正巧与走在最后那个断臂伤兵相对而过。 断臂伤兵脚下突然一滑,一个仰面朝天,摔倒在地,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另外两个伤兵立即一左一右,一跃而上,分别扭住白糖糕的两只胳膊。






第二十五章 吃饭惹祸




周黑福这个言行太让当父母的震惊了。 周黑福平常言语不多,但说出话来,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想好的话,他绝对不会说。既然今天说出这样的话,父母都知道要想让他改变主意,恐怕比谷壳搓绳子还难。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该问的话还是要问。譬如:才十三岁就想讨老婆,是不是太早了一点?再者,想讨老婆父母可以请媒人去找,为什么要自己去抢呢? 周黑福的答复极简单:“金童玉女和我同是吃狼娘的奶长大的,可金童玉女一岁半就成了亲,狼崽狼孙生了好多窝,放归山里已成为独立的狼王国。我十三岁了,为什么不能讨老婆生阿子?我看狼王国的狼王都是拼出来的,谁厉害谁当王,喜欢哪个母狼就抢哪个当王后,所以我也想去抢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当老婆。” 这个周黑福拿人和狼相比,这道理真令其父母啼笑皆非! 不等父母再开言,周黑福双膝往地上一跪,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旋身而起,掉头出门,飞奔而去。 周秀谷只有一条腿,当然无法追赶;周秀花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再强悍怎么也比不上儿子这个初生牛犊敏捷,她伸手一把没拽住,马上紧跟儿子追出一程,却在一个密林转弯处的三岔路口把儿子跟丢了。她只好选择了一条下山最近的道路继续往前追,没想到儿子就暗藏在旁边的密林里,待她走远了,才出来选择上了另一条山路。 周黑福对山上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闭着眼也能辨别东南西北。他想:母亲在此生活的时间更长,当然比自己更熟悉。为了防止母亲堵住下山的道路要塞,他决定打破常规,从另一座山头绕道下山。 一轮金阳,高悬长空,蓝天滢滢,白云悠悠,好一个晴朗的日子。 周黑福摆脱了一切羁绊,感觉浑身好轻松。他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在山间小道上自由飞翔,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乱闯一气。 可没想到,这一乱闯,闯出麻烦来了。 周黑福顺着那座山头的分水岭一路向西,都是茂密的山林,根本没见到下山的道路,只能继续沿着分水岭不断前行,接连翻越了五六个相互连结的山头,时至日当正午,才走上最后一个山头。 他登上山顶,视野豁然开阔,远景近物,尽收眼底。 霎时,周黑福被惊得目瞪口呆。 周黑福在山上生活了十三年,有生以来尚未见过山外的世界。在他心目中,一直以为整个世界都象他所在的黑湾山一样,不是峰峦便是冲坳,不是树木便是茅草,不是石头就是泥土,不是野兽便是雀鸟,没想到站在这个山头上一眼望去,看到的却是另一番神奇天地的面貌: 远望,一条大江,蜿蜒曲折,宛若玉带自西向东缓缓飘来,江面上,大舟小楫,张篷扬帆,逆上顺下,密如蝗蚁;江岸旁,或是田园交错、阡陌纵横,或是芦苇浩荡、杨柳耸垂;特别是那片一望无涯的平原,竟看不见边际,其间,村庄如星罗棋布,炊烟似云蔚霞起…… 周黑福想:这大概就是父亲曾对他讲过的汉江和江汉平原吧! 近看,山脚下,有一个硕大的湖泊,形似一枚灿烂光华的绿宝石嵌在大地上;粗看,湖水好象一潭喷香的老酒,韵味幽长,令人不饮自醉;细看,又宛若一块纯洁的翡翠,碧绿晶莹,让人心旷神怡。渔船,在莲花竞艳的湖面上穿行,阳光照耀漪涟,恰如满湖碎金…… 周黑福又想:这大概就是父亲说过的沧浪湖(今莫愁湖)吧! 他的视线再往前移,却见沧浪湖南岸有一道高大的石头城廓,汉江如蟠龙,绕城环转。透过城墙上方锯齿般排列的城墙垛,隐约可见城内几座山峰,其中的一座山峰上,似有一座高楼,红墙碧瓦,飞檐斗拱,光彩耀目,煞是华丽。 观此景物,周黑福脑海中突然闪现出父亲曾教他熟读过的唐代著名诗人胡曾咏《石城》的那首诗,口中不禁就吟出声来: 古郢云开白雪楼, 汉江还绕石城流。 何人知道寥天月, 曾向朱门送莫愁。 吟罢这诗,他立即明白,那里应该就是举世闻名的石城安陆府和苌寿县治的所在地,曾经是楚国名人屈原和宋玉扬名天下的地方,也是民间歌舞艺术家莫愁女的故里了。这可是他向往已久的地方啊! 呵,梦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股汉江涨洪水似的冲动从周黑福的心头涌起,不由分说,他迈开大步,顺着分水岭下到山脚,在山脚下不远的地方踏上了通往石城的大路。 一路上,周黑福走走停停,东张西望,对所见所闻的一切都感到既陌生又新鲜,那境况神似曹雪芹笔下的刘姥姥进入大观园。 不久,他来到了紧靠沧浪湖的石城北门。 抬头看到城楼下拱门上方的长方形石框内写着三个大字:安陆府。 这一下完全证实了他的猜测,这里果然是安陆府。 他信步由北门进入安陆府城内,脚踏石板铺成的街道,目不遐顾: 首先,他看到行人如织,川流不息,男女老少,打扮各异; ——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生人,令他心中感到无限震撼。 其次,他目睹店铺林立,商品繁多,琳琅满目,色彩纷呈; ——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东西,令他心中感到无比惊奇。 忽然,一阵阵香味扑鼻而至,周黑福情不自禁地循香觅望,啊,那香味是从一个店子里飘出来的,这家店门前用一根长竹竿挑出一块长长的布招子,上书“阳春饭店”四个字,透过窗格子,可以看见里面摆着好几套桌椅,很多人都围坐在桌前吃饭。 这一下,可把周黑福的食欲给勾出来了。他这才记起,是吃午饭的时候了,一想到吃饭,肚子立即咕咕咕地打起了莲花闹。是啊,跑了这大半天的路,腹中早空了,何况他是个大肚子汉呢! 他两条腿本能地迈开了步子,刚刚走近阳春饭店,一位跑堂的店小二立即小跑步来到门前,笑脸相迎:“这位小哥,是来吃饭的吧?” “嗯。”周黑福木讷地点头应了一声。 “哦,快请进,屋内坐。”店小二伸手作了个邀请的姿势,热情地将周黑福迎进店内,安排他在靠窗的一张空桌旁坐下来。 店小二问:“小哥,请问你想吃什么菜?” 周黑福说:“随便。” 店小二一愣:“随便?本店没有随便这道菜。本店主打的名菜就是三蒸,蒸肉、蒸鱼、蒸鸡,都是现成的,在蒸笼里热着哩。” 周黑福说:“行,就这三蒸吧。” 店小二又是一愣:“啊,三蒸你都要,请问你几个人吃。” 周黑福说:“你没看见吧,我就一个人啊?” 店小二说:“小哥,小店的菜分量十足,三蒸都要,怕是吃不完吧!” “我吃不完没关系,给我们家金童玉女吃。”周黑福心里还记挂着他的两个狼伙伴呢! 店小二当然不明白,他还以为金童玉女是他家的什么人呢:“哦,原来小哥是想打包呀,好咧!蒸鱼、蒸肉、蒸鸡三蒸各一份……” 转眼之间,店小二从后堂将三蒸用托盘装着送到了周黑福桌前,又问:“小哥喝什么酒?” 周黑福说:“小阿子喝什么酒,给我添一大碗饭来。” “哎。”店小二立即去添来一大碗饭,递给周黑福,“小哥请慢用。” 周黑福从桌上的筷筒子里抽了一双筷子,呼尔嗨呀地吃起来。 一则是周黑福的肚子实在太饿了,二则是这三蒸的味道确实不错,很快,如同风卷残云,吃了三大碗蒸菜,添了三大碗米饭,一扫而光。 吃完,站起身,打了个大大的饱嗝,拔腿便走出了店门。 店小二立即紧追出来拦住他:“小哥,你忘了付饭钱了。” 周黑福一愣,非常奇怪地问:“付饭钱,付什么饭钱?” 店小二:“小哥,你开玩笑吧,难道你不晓得吃饭要付钱?” 周黑福:“我吃饭从来没有付过钱呀!” 店小二:“你在哪里吃饭没付过钱呀?” 周黑福:“在我家里呀!” 店小二:“在家吃饭不付钱可以,在馆子里吃饭不能不付钱呀!” 周黑福这才记起来了,实话实说:“我出门时没带钱。” 店小二瞪大眼睛,从上到下打量了周黑福一番,冷笑道:“嘿,你小小年纪,看上去一副老实本份的山里人样子,怎么是个吃白食的撮白党呀?吃白食吃到这里来哒,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人开的饭店,安陆府武德将军张继雄大人,你晓得啵?” 周黑福:“武德将军张继雄?哦,听父亲说,他是我嫡亲的叔爹爹。” 店小二冷不防甩手狠狠一记耳光,扇到周黑福的脸上: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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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人狼情缘



周秀花爽快地答道:“行。你打算给阿子取个什么名字?” 周秀谷:“我仔细地想了想,黑蝙蝠也不是什么贱东西,说起来倒是个吉祥物。在民间流传的五福神福禄寿喜财中,蝙蝠是被视为福的吉祥物而排在首位的。干脆我也依照黑蝙蝠取名字。阿子生得黑,是他的特征,名字应有这个黑字,蝙蝠的蝠改为幸福的福,要让他福荫黎民,所以大名就叫周黑福,字佑民。” 周秀花非常高兴:“好,这个名和字都不错,到底是读书人,取个名字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一代豪杰周黑福的名字由此诞生了。 自此,一路顺风扬帆,周黑福生命的航船轻松地走到了周岁。 周黑福可以吃五谷杂粮了,父母给他断了狼奶,让他开始过正常儿童的生活。 周黑福没有别的小孩作伙伴,加上一直同金童玉女一起吃狼奶,所以他最喜欢和狼一起相处嘻戏。两条大狼也对他呵护有加,常见舔犊之情;金童玉女与他更是情同手足,终日形影不离。 实际上,可以说周黑福不仅有人的父母,并且还有狼父狼母狼哥狼姐,享受着人兽之间的亲情挚爱。 周黑福既学会了人言,亦懂得了狼语。他对人说人话,对狼学狼嗥。 金童玉女到了一岁半就成年了,而周黑福这时才可以离开大人自己玩耍。不过,他很多时候都是与金童玉女在一起,金童玉女与他几乎是形影不离,如同他的两个贴身保镖。 说是保镖并非徒有虚名,确实名符其实。譬如说周黑福若是跌倒了,金童玉女马上会争相上前用嘴含着拉他起来;最典型的是有一次周黑福撵青蛙掉进洞外不远的天坑里,金童玉女竟不约而同地跳进水坑,将他救上了岸。所以,有了这两个保镖,周黑福可保无虞。 然而,人和兽毕竟是有区别的。周黑福将来长大了,当然不能和狼一样过兽的日子,要过人的生活。因此,当他学会说话之后,父亲便开始给儿子上文化课。虽然没有课本,但周秀谷满肚子装满了墨水,足够灌给周黑福喝的。 那个时代,老师教学生的主要方法就是死记硬背,可周黑福的天资却超乎寻常的聪明,不管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的《千字文》,或是“人之初,性本善”的《三字经》,只要父亲教一遍,他立马就能一字不漏地重复。只是学得快,忘得也快。有时在父亲面前倒背如流,一到母亲面前不是张冠李戴,就是张口结舌。 周秀花是个男人脾气,性子急,火爆起来,忍不住要用小竹棍抽儿子的手掌,可周黑福从不叫疼,甚至预计会受到母亲责打之前,他竟会猛击岩洞石壁将手掌打麻木,到娘打他时就不知道痛了。久而久之,竟练成了一副铁掌,一巴掌能拍得青石块粉身碎骨。 由此,周秀花觉察到儿子身上似乎继承了自家猎人的祖脉。想到儿子长大后也必将要依靠狩猎生活,于是从小就有意无意地给他传授狩猎的技术,例如:识别猎物种类,了解猎物习性,辨认猎物踪迹,鉴别猎物气息,同时教习他如何布置陷阱,如何安装兽卡,如何上树掏鸟蛋,如何下水摸鱼虾,如何结索攀崖采药草,如何自救疗伤痛…… 随着年龄增长,周秀花又循序渐进地教儿子练习拉弓射箭,使用钢叉,摸爬滚打,越障攀崖…… 不知是出于对母亲威严的畏惧,还是出于对户外活动的喜爱,周黑福对母亲传授的这些竟然是不厌其烦,不嫌苦累,长年坚持不懈,十分勤勉,百倍刻苦,千般努力,终于磨练出一身过硬的狩猎本领。 看到周秀花培育儿子花样百出,硕果纷呈,周秀谷心里既高兴又不服气,作父亲的怎么能对儿子的成长教育不作出重要贡献呢? 周秀谷想:《论语·为政》“子游问孝”、“子夏问孝”朱熹集注引宋程颐曰:“子游能养而或失于敬,子夏能直义而或少温润之色,各因其材之高下与其所失而告之,故不同也。”在此,孔子明确提出了“因材施教”,既然儿子生性爱武事,我正好将自己崇尚研究多年的《孙子兵法》传给他呀!死记硬背不行,令其学用结合,岂不妙哉! 因此,周秀谷一改陈规,不再教儿子死背书,而是带着他在这座山头上,东走西转,南指北看,何处可摆何阵,何处可设何卡,何地可建何关,何时可用何兵……将一部《孙子兵法》分解在这山岭坡峡、平地阔野、河沟湖堰之中,让这山头在儿子脑海中转化成为一部战棋。 说来也怪,对于父亲所讲授的这些,周黑福不仅过目不忘,耳熟能详,而且时有发挥,激出朵朵五光十色的火花,令周秀谷欣喜不已! 不知是母亲的遗传基因在周黑福身上起到主导作用,还是狼奶的营养激发了他的身体发育,他长到十岁,不但长相和身材酷似母亲,而且身体素质壮实如狼,身高达到了四尺五寸! 周黑福的发育超常,力气超常,胆量超常,智商更是超常。 举个例子说吧:周黑福十二岁那年,由于两条猎狼先后都老死了,留下金童玉女,这对狼兄狼妹又成亲下了几窝狼崽,因为不能饲养太多,都在一岁多成年之后,放归野外,加入了其它狼群。那天,可巧玉女又坐了月子,金童去给狼妻觅食去了。没有猎狼护驾,周秀花只带着儿子一起去狩猎。 猎人都知道,山中有“一猪二虎”之称,意思是在生死关头,野猪比老虎更厉害,特别是重伤的野猪,其疯狂比老虎有过之而无不及。 碰巧,周秀花母子在对面的山头牛角尖仓促与一只大野猪遭遇。 这只大野猪看上去足有两百多斤,若是猎获了可以吃好多天哩! 周秀花从儿子的安全出发,叫周黑福就近爬上了一棵碗口粗的野桂花树,同时取弓搭箭,迎面瞄准野猪喉咙,一箭射去。 她见野猪大,故而拉弓时的力气用得比较大,哪晓得弓弦时间用长了,超负荷的力量一下子将弓拉断了。 弓断了,箭照旧射了出去,可箭头没能按预定的方向射中野猪喉咙,而是偏中了野猪的左眼,野猪的眼血立即顺着箭杆往外流了出来。 野猪负痛,虽然伤了左眼,右眼却依旧极其敏锐,它一眼看到仇人就在眼前,当即疯狂地腾空一跃,猛然扑向周秀花。 坐在野桂花树上的周黑福大叫一声:“妈妈小心!” 幸亏周秀花是富有经验的老猎手,一闪身躲开了。 可是,大野猪却发现了树上的周黑福。当即甩开长长的拱嘴,照着野桂花树的树干疯狂一击,“啪!”碗口粗的树干竟然断为两截,周黑福的身体马上被弹离树干,腾空落下。 地面上的大野猪飞跃过去,仰起脑袋,盯着周黑福的身体,张开大嘴巴,露出长獠牙,摆好了接待周黑福的架势。 “儿子小心……”周秀花吓得惊叫一声,挺起钢叉,奋不顾身地猛冲向野猪。 然而,这时周黑福的胸口离野猪的獠牙仅有一根头发丝那么远了,那长长的尖尖的锋利獠牙眼见得就要刺刀见红,给周黑福的身体留下几个深深的窟窿……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周黑福突然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分别插入野猪拱嘴上的两只鼻眼,其余指头紧密配合手掌,一把捏住野猪的上拱嘴,扭转手腕,奋力一撑,双脚向上一弹,玩杂技似地,形成了一个惊奇漂亮的金鸡倒立之势,倒竖在了空中。 随即,周黑福迅疾异常地伸出右手,使出铁掌功,对着插在野猪左眼的箭尾猛一拍击,嗞!没想到野猪头骨终究没有青石块坚硬,只见箭杆当即顺着野猪左眼直插而入,箭尾消失,箭头却冒出了野猪后脑壳,红色的鲜血与白色的脑浆立即顺着箭头尖流了出来。 几乎是与此同时,周秀花的钢叉也噗地插进了野猪脖子。 野猪轰然倒地,腿子乱弹了几下,就此与世长辞。 周黑福双腿绷直,腰肌一收,一个键子落地,脸不红,气不喘,稳稳当当地站住了。 周秀花扑上去抱住儿子,热泪盈眶地夸道:“真是我的好儿子!” 光阴荏苒,时光易逝,转眼周黑福已成长为十三岁的少年,但高大的身材,使他看上去显得十分成熟,完完全全是个强悍的小伙子。 一天早饭后,周黑福突然身背弓箭,手持钢猎叉,对父母说:“爹、妈,我决定下山去。” 周秀谷夫妻同时一愣:“你下山干什么?” 周黑福朗声回答:“抢女人!” 周秀谷夫妇吓得不约而同地跳起来:“你说什么?” 周黑福说:“抢个漂亮的女人来,给你们当媳妇,给我当老婆!”






第二十三章 英雄出世


周秀谷被妻子的叫喊声从沉睡中惊醒,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翻身坐起来问:“秀花,你怎么了?” 周秀花睁开眼,心有余悸地答:“我做了个恶梦,吓死我了。” 周秀谷:“什么恶梦啊?那么吓人。” 周秀花将梦见黑蝙蝠的经过竹筒倒黄豆,一粒不剩地倒出来了。 周秀谷松了口气,又躺回床上,笑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天黑之时,我俩说到了蝙蝠王,夜里你就梦见了。这种情况我常常遇到,没什么可害怕的。继续睡觉吧,我祝你再做一个好梦。” “嗯。”周秀花觉得丈夫言之有理,翻个身,迷迷糊糊地又睡了。 一觉醒来,两个人都把梦中的事忘了,日子一如既往地过着。 然而,没过多久,周秀谷发现妻子的身体越来越肥胖,行动愈来愈笨拙,还不时出现呕吐的状况。 一天,周秀谷忍不住问妻子:“秀花,你是不是有什么病啊?” 周秀花瞪他一眼:“你才有病呢!书呆子,你快要当爸爸了!” “啊?!”周秀谷不觉喜出望外,“真的吗?真是太好了!” 的确是好事,而且好事成双,在周秀花怀孕八个多月时,发现黄母狼的肚子也鼓起来了,狼也赶着和主人一起凑热闹,怀胎了。 过了一个多月,黄母狼捷足先登,一窝下了一公一母两只肥狼崽。 周秀花把这一对小狼崽看作是金童玉女临门,觉得是个好兆头,就将狼崽分别命名为“金童”和“玉女”,她挺着个大肚子忙前忙后,乐颠颠地给母狼准备坐月子吃的好东西。 没想到她不小心绊了一跤,本来产期已到,顿时动了胎气,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叫唤,周秀谷闻声急忙杵着棍子跑过来…… 嗨,真是出奇的顺利,就这样一瞬间,周秀花给周秀谷生出了一个胖乎乎的儿子。 这个胖儿子一出生,夫妻二人立即傻了眼。 这孩子长相一点儿也不像周秀谷,生得非常像周秀花,虎头豹眼,五大三粗。特别是皮肤黑得出奇,黑得就象从墨汁缸里泡出来似的。一身汗毛,也是黑绒绒的,远远看上去,这孩子就像一砣黑色的煤炭。 生孩子一般是女孩像爹,男孩像娘,这事倒也不足为奇。但这孩子确实有与众不同的地方:生下来剪掉脐带洗干净,用秤一称,足足九斤重哩!他肚子饿了,屎尿胀了,张口就哭,这事倒也罢了,关键是他的一副嗓门确实有点儿出奇,又粗又亮,啼哭起来,整个山洞内如同开飞机,嗡嗡作响,震得人耳朵发麻,头脑发胀,昼夜坐卧不安。 女人心细,周秀花想起了那晚做恶梦的事,便忧心仲仲地对丈夫说:“秀谷,这阿子莫不是黑蝙蝠转世投胎来的吧?好可怕啊!” 周秀谷不以为然地答道:“有什么可怕的啊?你生的明明是个人,又不是黑蝙蝠。” 周秀花惊叫起来:“天呐,我若生的是一只黑蝙蝠,那我不成妖精了?你不请法师来念咒作法把我活活烧死才叫怪呢!” 周秀谷安慰道:“是啊,既然你没有生黑蝙蝠,那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我劝你啊,不要七想八想的,自己给自己添烦恼。话说回来,我倒希望这阿子真的是黑蝙蝠投胎转世,它可是玉皇大帝派下凡的蝙蝠王,曾经带过十万蝙蝠兵呢!将来长大了,一定很有出息!” 周秀花显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但愿如你所想吧。不管怎么说,这阿子是我们俩养的,先好好地把他养大了再说,将来如何,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周秀谷表示赞成地:“谁说不是呢。将来有没有出息我们现在管不了,天生成这个样子,有什么办法?难不成把他给丢了?” 周秀花火冒三丈,吼道:“你放什么臭狗 屁啊?咱姓周的是那种人吗?皮肤黑就黑,嗓门粗就粗,只要不是妖精怪物,是人就不能丢,毕竟是我们夫妻二人的亲骨肉啊!更何况咱是中年得子,尤为可贵!” 周秀谷吓了一跳,当即不无委屈地分辩道:“看看你这火爆的牛脾气啊,我的意思和你是一样的,不管是什么样的阿子都不能丢……” 周秀花的火气平熄了:“嗯,这还差不多。那就好好地喂养吧。” 夫妻二人统一了认识,也就将那些无端的烦恼置于脑后,一心一意地抚育孩子了。 抚育孩子首先自然需要母乳。可偏偏出了邪气,周秀谷和周秀花夫妻二人绞尽脑汁,用尽了民间发奶的方法,就是发不出一滴奶水来。 孩子要吃,母亲没有奶水,怎么办? 只有熬米汤给他喝。 可这孩子的食量大得惊人,吃得多,饿得也快,一天到晚米汤不离嘴,几泡尿一屙,又饿得嚎叫不止。养了一个多月,体重不仅没增加,反而由九斤降到六斤,身上的排骨一根根都数得清了,瘦得像一只大头猴子,这可把夫妻二人急坏了。 怎么办呢? 说来事情也是蹊跷,这天,周秀谷去给母狼送食物,一眼看到大狼正在将自己已经嚼碎的一些食物吐出嘴巴,分别对着金童玉女的嘴巴一口一口地喂进去,小狼崽们吃得还津津有味哩! 周秀谷不知道,狼在哺乳一个半月后,便开始喂狼崽吃其它食物了,到了半岁,大狼便会带着小狼外出捕食…… 周秀谷痴痴地看着母狼肚皮上两排胀鼓鼓的大奶子,不觉心头一动,立刻喜孜孜的跑去告诉妻子:“秀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的儿子有奶吃了。” 周秀花忙问:“在哪里?” 周秀谷说:“金童玉女可以吃别的食物了,母狼奶就可以腾出来喂我们儿子呀!” 周秀花连连摆头:“不行!不行!我听人说,孩子吃谁的奶长大了就像谁。我们的儿子本来就长得像黑蝙蝠,吃了狼奶又会长得像狼,难道你想让儿子长成一个黑蝙蝠狼呀?” 周秀谷:“我觉得孩子即便长得像黑蝙蝠狼也没得关系,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怪人必有怪福。你没见过朱元璋,大概还不晓得吧,朱元璋满脸大麻子,早先放牛,讨饭,还当过和尚,长相、出身都无人敢恭维,如今不也成了吴王吗?我看下一朝的皇帝就是他!” 周秀花问:“怎么,你觉得你这个黑蝙蝠儿子将来也会当帝王?” 周秀谷说:“哪敢有那种奢望啊!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不过,我觉得这事也有些蹊跷,你想想,你怀孕,我们养的狼也随之怀孕,你生儿子,不迟不早,狼也生崽;你没奶给儿子吃,偏偏金童玉女能隔奶了,母狼的奶闲出来了,这不明明是天意,老天爷有意送狼奶给我们儿子吃吗?再说,放着现成的奶不喂,你不怕儿子饿死啊?” 周秀花:“听你这么一说,倒有那么一点意思了。唉,也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试试看,还不晓得母狼愿不愿意喂我们儿子呢!” 为了防止万一,夫妻二人分了工,周秀谷拿了一块兔子肉守着狼头,喂给母狼吃,周秀花抱着儿子到狼肚子这边照护吃狼奶。 说奇也不奇,母狼对小主人吃它的奶一点儿讨厌的情绪都没有。 母狼不仅没有去品尝男主人送到嘴边的美食,反而配合默契,任凭小主人怎么吸奶,它表现出来的都是一副慈母的颜容。是它误将小主人当成了自己的儿子,还是非常乐意为为小主人充当奶妈,或是表示出它对主人的忠诚,或是它的奶头胀得难受,小主人吸走了乳汁让它感到轻松舒适呢? 狼不会说话,我们不得而知。或许这些因素兼而有之吧! 母狼的表现,赢得了主人的嘉奖。主人专门给它开了小灶,餐餐都给它好东西吃,毋庸置疑,狼奶十分充足,从未见缺少供应的现象。 孩子有了足够的奶水,自然如雨后春笋一般成长起来。 百日这天,周秀花再次将孩子用往日卖兽肉的大秤称了一下。 啊哟,我的乘乘龙的洞,整整十二斤呢! 一股涓涓暖流立即渗透夫妻二人的心头,乐得合不拢嘴。 周秀谷征求意见说:“秀花,孩子百日,该取个名字了。” 周秀花不假思索地说:“我想好了,阿子是我梦见黑蝙蝠入怀转世的,就叫黑蝙蝠吧。” “不行!不行!”周秀谷脑袋摇得像货郎鼓,“这名字太难听了,我堂堂书香世家,怎能让儿子叫这种贱名呢?” 周秀花坚持道:“你不是说这阿子可能是蝙蝠王转世的吗?你应该听说过吧,孩子名字取得贱,才易长易大,就叫黑蝙蝠,我说了算。” 周秀花的话说得斩钉截铁,周秀谷望着她直翻白眼。 周秀谷沉思片刻,以征询的口吻说:“秀花,乳名依你取的,就叫黑蝙蝠;大号由我来取,你看行啵?”






第二十二章 蝙蝠传说

在周氏夫妇居住的岩洞外不远处,是一方悬崖峭壁,上面有一块巨大的飞来石。一半压在山崖上,一半悬向山涧中。 周秀谷静静地坐在飞来石上,将拐杖靠放一旁,双手支颐,身披晚霞的余晖,任凭清澈的凉风飒爽地梳理着头上散披的长发,两眼一瞬也不瞬地望着酡红如醉的落日,心平气静地细咀慢嚼,品尝着这落日映秋林的色、香、味。 时值仲秋之季,满山的树叶逐渐变色,赤橙黄绿青蓝紫,色彩斑斓,绚丽炫目,竟使日渐萧疏的丛林,独具一格地呈现出清秀而飘逸的风姿,那是毋需添加任何色彩的自然佳境,拥有全无修饰的洒脱影像,显示出一副无视輭红香土的特有孤傲,让人从中感悟到世间有一种凄楚之美竟然如此香艳醉人。 此情此景,令周秀谷深深感叹自己眼下的处境,忽然想起柳永的《八声甘州》中的句子,心里默诵罢上阕,口中却将下阕吟诵出来: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闲愁。 这词中的意境与周秀谷此时的境况何其相似,仿佛为其定身而做。 诚然有贤妻相伴,衣食无忧,却愁绪如潮。有饭吃,无事做,有想法,无力为。日出日落,梦来梦去,终日里,说是纸上谈兵,却没有纸笔;说是对牛弹琴,却既无牛亦无琴,难道就在这种日子的煎熬中等待三尺黄土葬身的时刻到来么?周秀谷似乎感觉到自己的生活中还缺少一点什么。然而,到底缺少的是什么东西而令他如此惆怅呢? 心头上的这根弦绷得太紧了,能有什么办法让其松弛一些呢? 周秀谷似欲在这落日映秋林的景象中悟出一点玄机。 然而,晚霞的色彩渐次消褪,夜暮的霭纱渐次张开,眼前的景物渐次朦胧,心头的郁结渐次远行。 周秀谷张开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身体感受到了一阵无言的轻松,可没想到,手放下来准备起身回家之时,一不小心,碰到了放在飞来石旁的拐杖。 拐杖受到撞击,马上顺着岩坡往下滑,杖头撞在下方一块突出的岩石上,结果弹跳起来,一个筋斗云翻过去,砰!在飞来石下面的崖壁上象打连枷那样拍击了一下,随即失身掉下了山涧。 瞬间,周秀谷听到飞来石下方传来扑喇喇一阵乱响和一片叽叽叽的惊恐尖叫,又看到飞来石下方呼啦啦冲出一群小东西。 初时,周秀谷以为是鸟雀,定神一看,却不是。因为是清一色的黑色,一只只都生着两张船帆似的翅膀,分秒不停地扇动飞翔,毫无目标地乱撞乱窜。 周秀谷忽然明白了,这是一窝蝙蝠。看样子它们是栖附在飞来石下方的石缝里,因受到拐杖的惊吓而发生恐慌的。 没有拐杖的帮助,仅靠一条腿走路是有困难的。他不得不向妻子发出求助的信号:“秀花!秀花!你快来……” “来哒!来哒!”正在洞口旁搭的棚子里做晚饭的周秀花听到丈夫的呼唤,立即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因为,通常周秀谷是不会大呼小叫喊她快来的,必定是有要事,所以她闻声后一边答应一边小跑过来。 周秀花跑到丈夫面前,急切地问:“秀谷,这么着急叫我,有么事?” 周秀谷并未立即将拐杖失落的事告诉妻子,而是将手向飞来石下方一指:“秀花,你看,好多好多黑蝙蝠啊!” 周秀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忍不住用手指戳了一下丈夫的额头,嗔道:“你呀你,扎猛突儿这么急吼的一叫,我还当是黑马不得了的事呢,这蝙蝠窝在这里好多年哒,每天晚上都能看得到,有么事值得大惊小怪的啊?” 周秀谷笑笑说:“你莫急唦,我自从来到这里,看到这块飞来石的样子,总觉得其形状很特别,可一直没能想出像个什么东西,今天算是找到正确的答案了。” 周秀花抬眼看着丈夫:“噢,你的答案是什么?” 周秀谷侃侃而谈:“首先,这山上的岩石都是淡青色,没有光泽,而这块飞来石却是乌金色,有光泽,一到晚上它就全身发出幽暗的亮光。你再看,整块飞来石呈长长的不规则形,中间一段象一只老鼠趴着,两边的石翼呈扇面形延伸,如同两只翅膀张开着。就像老鼠长了翅膀,你仔细看看,是不是像一只巨大的黑蝙蝠?” 周秀花觑起双眼瞄了片刻,双手一拍:“哎,你不说我确实想不到,听你这么一说,我看着看着,还真的像是一只黑色的大蝙蝠呢!对对对,就是一只黑蝙蝠!” 周秀谷进一步讲解说:“这东西啊,在青天大白日看,还不是很像,可在这天黑之后来看呢,真是神像。这恰恰符合蝙蝠白天不见影子,一到晚上就出来活动的特性,真有意思。” 周秀花猛一拍后脑勺,喳喳呼呼地说:“你这一说,我倒模模糊糊地想起来了,记得小时候住在山下黑湾时,我听村里的老人讲过一个蝙蝠王的民间故事。” 周秀谷眼前一亮:“噢,蝙蝠王的民间故事?快讲给我听听。” 周秀花手搔鬓发,边想边说:“具体的细节我已记不清了,看能不能说出个大概来。” 周秀谷迫不及待地:“能说个大概也可以啊!快说吧。” 周秀花:“传说很早很早以前,有一年,大洪山客店坡黄仙洞内蜇居的一只百节虫,乘黄仙真人外出云游之机,盗食了真人炼的仙丹,变成了精怪,它跑到我们这一带,从各地招募来了许许多多的害虫,拥立它为百虫王,结果使我们这一方土地深受其害,所有能吃的东西都被害虫一扫而光,弄得这里寸草不生,全部变成了光秃秃的和尚头。” 周秀谷气愤地插言:“嗨,这个百虫精真可恶!” 周秀花:“是啊!这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天界,玉皇大帝特地派遣蝙蝠王下来消灭百虫王。于是蝙蝠王带领了十万蝙蝠兵,浩浩荡荡地下凡来到这里,一战告捷,那些害虫死的死,伤的伤,躲的躲,逃的逃,百虫精被生生活捉,正准备公开处斩之时,黄仙真人来了,将百虫精收回黄仙洞,让它变成推屎虼螂,罚它过吃 屎的生活去了。” 周秀谷开心地笑道:“活该!活该!那蝙蝠王呢?” 周秀花:“天庭有人妒忌蝙蝠王,怕它加封升官,就说它虽然灭虫有功,但杀戮过多,罪孽深重,不宜再回天界。于是,玉帝偏听偏信,就让蝙蝠王留在了这里,并罚它白天不准出来,只能夜晚出来活动。” 周秀谷气恼地:“昏君!昏君啊!这蝙蝠王真是太冤了!难怪它不声不响地呆在这山峰上,化身为飞来石呢,却有如此大的委屈啊!” 周秀花:“哎,我说秀谷啊,这不过是一个民间传说而已,你生这么大的气搞么事?莫把自己的身体气出毛病来了,那才叫划不来呢!你看看,天不早了,快回家,我做晚饭给你吃。” 周秀谷这才想起拐杖的事,忙说:“对不起,我不小心把拐杖弄掉到山涧去了,你帮我找根棍子来,我好撑着走路。” “嗨,你怎么不早说?找么事棍子啊,麻烦!我抱你回去不就行了。”周秀花话没说完,就已经出手,一把抱起周秀谷向家里走去。 这天的晚饭菜是刚刚猎回的一只麂子,红烧麂子肉,香喷喷的,周秀谷忽然来了兴趣,要妻子给他拿来一壶岳父存下来的转斗湾老窖陈香酒,两口子你一口,我一口,喝了个痛快。 晚饭过后,一如既往,洗澡睡觉。 不过,今晚上了床,不知为什么,周秀谷翻来覆去摊煎饼,总是睡不着,在一次翻身的时候,他的手一下碰在妻子的胸脯上,摸到了那对富有弹性的大奶子,身上立刻如触电一般,涌起一股激情,忍不住就骑到了周秀花的身上。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年近三十的周秀花正是欲望强盛的时期,又加上喝了几杯酒,岂不是干柴遇上了烈火,烈火又浇上了汽油,顿时轰轰烈烈地燃烧起来…… 二人倒海翻江,折腾得死去活来,最后他们都不知是如何入睡的。 周秀花在睡意朦胧中,忽然发现洞门不声不响地打开了,一个高大的黑影从洞外飘然而入,缓缓飘到她的面前。 她睁大眼睛仔细观看:哇,这黑影竟然生着一对大大的翅膀呢!那模样儿不就神似那块蝙蝠石吗?它来干什么? 极度惊讶的周秀花忍不住张开嘴,欲大声呼叫…… 谁知她的嘴刚刚张开,那蝙蝠石竟嗖地一下就钻进了她的口里,咕咚!落进了她的腹内…… 周秀花吓得大叫一声:“啊……”




第二十一章 洞房花烛

山路崎岖,蜿蜒曲折,树木茂密,荆棘丛生。很多地方,看上去根本不象人走的路,而且天色黑如锅底,视线模糊。但周秀花总能够柳暗花明又一村,毫不出错,顺利出围。足见她对这里的地形是多么的熟悉。 山越爬越高,路越走越险,周秀花背着一个大活人,居然粗气也不喘,途中也没歇息一时片刻,由此可见其身体素质该是何等强悍。 周秀谷坐在背篓里,初时还有些担惊受怕,可没过多久,他就感受到了幼时睡摇窝的感觉,忽悠忽悠,便有了睡意。 朦胧之中,周秀谷忽然感觉摇窝停止了摇动,当他慢慢睁开惺忪的双眼时,只见一弯明月挂在天空,他还来不及往其它地方看,猛然看到面前站着一条狼,眼冒绿光,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开始,他还以为是周秀花的那头大公狼,可仔细一看,不对呀,那头大公狼是灰白色的,这头狼却是棕黄色的,而且目光没有大灰狼的友善,最要命的是,它一见周秀谷睁开了眼,立即仰天长嗥了一声:“嗷——呜!” 周秀谷吓得浑身汗毛一炸,发出了一声恐惧的叫喊:“救命啦…” “怎么啦?”周秀花声到人到,出现在周秀谷面前。 周秀谷手指黄毛狼,惊恐地说:“狼、狼……” 周秀花忍不住噗哧一笑:“你是三岁小孩啊,没见过狼吗?它是大公狼的老婆,这两口子都是我养大的,有什么可怕的。” “哦。”一场虚惊,吓出周秀谷一身冷汗,心有余悸地问,“你养狼干什么啊?” 周秀花说:“父亲从军之前,有一次设卡卡死了一只大公狼,我随父亲收卡时,一条母狼守在卡旁,父亲迎头一箭,射死了母狼。见母狼的大奶头鼓鼓的,估计是生狼崽了,果然,在一个隐秘的山洞里找到了两只狼崽,我觉得很可怜,就把它们养大,后来兄妹成为夫妻。公狼随我打猎,母狼在山上守秘洞。这个秘洞就是我们新的居所。” 周秀谷释然地:“哦,原来是这样啊!吓死我了。” 周秀花说:“洞口小,我人胖,再揹上大背篓,进不去,我见你睡得香,不忍心叫醒,就将你放在洞口,命白公狼到四面巡逻,让黄母狼守护。我进洞准备灯火,等你醒了再接你进去,没想到让你受惊了,对不起啊!” “你和我讲什么客气啊?现在没事了。”周秀谷看看天,说,“天色很晚了,你揹我上山,一定累坏了,我们赶快进洞吧,你该休息了。” 周秀花打了个大呵欠,伸了个懒腰,说:“不说假话,我也真是累了,我们都去休息吧。外面有两头狼看着,你也安心地睡一觉吧。” 说完,周秀花将周秀谷抱出背篓,送入洞内,放在一张石板床上。 周秀谷进入山洞,就见内面一处洞壁上插着一把正在燃烧的油松,将洞内照得一目了然,他情不自禁地举目四望,观察了一番。 山洞并不大,却比山下黑湾周秀花的茅棚宽敞得多,只是一切都是石头拼成的,有石桌、石凳、石床、石灶、石缸等等。不但洞壁上挂的各种兽皮比黑湾茅棚内的多得多,而且还有好多薰得黑乎乎的野物腊肉,也有不少没有脱粒的黄豆荚子,洞内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看样子是周秀花常住的地方,也说明这女人是一位持家的能手。 周秀花看见周秀谷那副神态,笑了笑,说:“今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有的是时间让你看。你早点休息吧,休息得好,伤就好得快。你的伤好了,我俩也好洞房花烛。这里可是名符其实的洞房啊!” 周秀谷被她这句话逗笑了:“呵呵,想不到你也晓得幽默啊!” 周秀花:“我当然晓得,冷馍馍用油炸了后,就是油馍啊!” “哈哈……”周秀谷忍俊不禁,笑得肚子疼。 周秀花却一本正经地:“这有什么好笑的?快睡吧。” 周秀谷有伤,周秀花坚持让他睡床,自己在石板上睡草铺。 周秀谷内心实在过意不去,决意要让床给周秀花。 惹得周秀花发起火来,周秀谷不得不从。心想:这个老婆相貌虽然丑,却很会心疼人。难怪人家说“丑陋之妻是无价之宝”呢! 周秀花熄灭了照明的油松,随即坐上地铺,倒头即睡,鼾声如雷。 黑暗中,周秀谷在石床上辗转翻侧,久久难以入眠,心想:我的天,天天在雷声中睡觉,这日子怕是不大好过啊! 周秀谷自己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居然在这隆隆雷声中睡着了。 就这样,周秀谷终日躺在床上,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药汤有人喂,屎尿有人端的悠闲日子,一晃三个月过去了。有道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在周秀花的精心料理下,周秀谷的体质日渐恢复。周秀花亲手做了一副拐杖,在周秀谷伤口愈合能下地时,给他扶着练习单腿走路。 一天,周秀谷一觉醒来,见洞口那边射进一缕阳光,知道天亮了。 他感觉空气非常清新,举目张望,地铺上空空如也,洞中没看到周秀花的身影,也没看到狼。 他不想继续躺下去,便起了床,杵起拐杖,试探着走向洞外。 春天的阳光好明媚,耀得他两眼瞇缝了好一阵才勉强睁开,顿时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啊呀!好一个神奇的世界!” 此处竟是一座独立的山峰,四周远山近岭,峰峦叠翠,古木参天,怪石林立。起伏连绵的险峰峻岭在薄纱似的晨雾中如烟云缭绕,时隐时现;四面了望,林木峥嵘,碧翠如海,岫屿迴环,仿佛蓬莱仙境。俯视山谷溪流,如萦带错杂,辉映群山,景色倍觉鲜妍。 研究了半辈子孙子兵法的周秀谷看了许久,忽然慨声感叹道:“呵呵!此处山峰的形势,真乃一处天险之境,进可攻,退可守,实实在在是一个很好的屯兵之所,避乱之地。好得很!好得很啊……” “怎么,你不是说要过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生活吗,怎么又想到什么屯兵之所、避乱之地呢?难道说你还想打仗?” 周秀谷闻言,急忙回过头,呵,不知什么时候,周秀花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后,两条狼一左一右,如哼哈二将,紧跟两旁。 周秀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嗨,我这是触景生情,可能是崇武成癖,落下了职业病吧!是啊,再也不想打仗了。在这里当个山神,还有山神娘娘陪伴,日子不定有多么快活呢!难怪古代那么多才高八斗的文人骚客、艺技超人的武林高手要选择隐居生活呢,今天我可谓身临其境,茅塞顿开啦!” 周秀花点头赞许道:“嗯,想得开就好。看来好日子就要开头了。” 周秀谷说:“但愿如此,托你的洪福啊!” 周秀花回道:“不,是我托你的洪福!” 周秀谷:“不,是我托你的洪福!” 周秀花:“不,是我托你的洪福!” …… 二人各不相让,争得脸红脖子粗。 最后,还是周秀谷想了个两全之策:“莫争了!我们俩都托老天的洪福,好吧?” 周秀花满意地:“嗯,这还差不多。” 周秀谷有意岔开话题:“秀花,这一大清早的,你干什么去了?” 周秀花说:“我赶早出外去给你挖补药,同时给你找来一些野鸡蛋,想早点养好你的身体,我们也好早点洞房花烛唦!” 周秀谷伸出食指在脸上羞了一下:“真不害臊,没结婚的黄花闺女,怎么老想着洞房花烛呢?” 周秀花伸出食指戳了一下周秀谷的鼻子尖:“哼,你莫狗子进孔庙,假充圣人,掏真心话,你敢说你就不想早点洞房花烛?!” “我……”周秀谷无言以对了,“难怪有人说‘男不和女斗’呢,你这黄花闺女的一张嘴啊,比河东狮子还厉害,今天我算是领教了。” 周秀谷这话还说早了点,更厉害的时候还在后面呢。 在周秀花的精心治疗护理和饮食调养下,周秀谷的伤口很快痊愈,身体也日渐恢复健康,而且长得胖多了。 五月十五大端阳节这天,二人凭圆月为媒,请两条狼证婚,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正式合铺结成了夫妻。 婚后的生活过得非常平静。每日里,周秀花带着白公狼外出打猎,却从来不要周秀谷跟随,说是怕出危险。家务事情周秀谷不会做,周秀花也不要他做,凡体力活路,大事小事,全由周秀花一人包揽。 因此,周秀谷每天由黄母狼陪着在家,无聊之时,他便闭着眼睛背诵《孙子兵法》。有时,还杵着拐杖站在山头上,面对群山仔细观察,思谋如何设防布阵,假设如何御敌进退…… 在他的心目中,完全将这个山头设计成为了一个完美无缺的战场。 周秀谷没想到:一件令他非常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第二十章 歪锅歪灶

哪有两个男人结婚生孩子传宗接代的呢? 张崇武以为猎人是在开玩笑,可没想到世事竟然如此蹊跷! 猎人苦笑道:“实话对你说吧,我叫周秀花,你看我这副外表,像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对不对?其实我不仅是个女人,还是个只有二十八岁的女人,并且是个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 “啊?!”张崇武惊愕得眼珠恨不得掉出来了,心里说:周秀花,名字倒是女味十足。可瞧她这外形,牛高马大,虎头豹眼,皮肤黝黑,满脸皱纹,脚板像舢舨,巴掌像蒲扇,连说话都是瓮声瓮气的,纯粹一副莽汉腔,点燃火把在她身上寻找,八百年也找不到一丝儿“秀”的气质,九千载也找不出一点儿“花”的气息啊…… 张崇武正在胡思乱想,周秀花又道:“唉,正因为我天生成这副丑男人的模样,所以我才一直未能出嫁。可叹自家父噩耗传来,家母终日以泪洗面,绝食断水,没过多久即追随家父向阎王爷讨公道去了。我上无兄姐,下无弟妹,孤身一人,困守深山,狩猎为生。” 张崇武充满同情地:“听你如此一说,倒也真是个苦命人啊!” 周秀花却报之一笑:“苦命是苦命,可有位算命先生说我是先苦后甜,命中自有贵人相助,贵人到,灾星消,后半辈,乐逍遥……这命算得还真准,有道是‘同船过渡五百年修’,看看,我俩素不相识,却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一起,岂不应了‘有缘千里来相会’这句话么。你就是我的贵人,所以我要和你结婚生孩子传宗接代,这是天意啊!” 张崇武吓了一跳:“什么,这是天意?嗨,即便不讲门当户对,也要讲个两相般配吧。看看,你象一头牛,我象一只猴,走到一起,哪里像夫妻啊?我劝你还是赶快打消这个念头吧!” 周秀花:“打消这个念头?你这酸秀才真迂腐啊!你屙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吧!除了我之外,这世上还有哪个女人看得上你?你娶不到老婆,我找不到老公,我俩相配,歪锅对歪灶,恰好配一套,姓何的嫁给姓郑的——正合适(郑何氏)!” 张崇武连忙摆头:“不合适!在我跳崖之时,分明听到玉洁呼唤我的声音,我相信她没死,她是我拜过堂的新娘,我不能背叛她。” 周秀花:“哎,这事你可得听我说说了,我觉得你跳崖时一定是一种幻觉,她没死TF为什么要说她死?再说,即便她没死,你能预计哪天会与她重聚吗?如今你失去了右腿,成了废人,她还会接纳你吗?你若是真爱她,你愿意自己一辈子成为她的累赘吗?你是一个被官府、义军和TF三方追杀的人,你娶她能保证她的性命安全吗?” 张崇武:“你这么说,我娶你不也是一样,难道你就不怕?” 周秀花:“我怕什么?我怕就不会娶你了。我自有好办法。”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同意。” “哼,你吃根灯草,说得轻巧。我不知你想过没有,我救你的时候,你可是赤身裸体、一丝不挂的,我把你揹回来,给你洗澡疗伤,你让我一个黄花闺女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孤男寡女,还同处一室,这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你让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难道说你就忍心让别人戳我一辈子脊梁骨啊?” “啊……”张崇武瞪大双眼,木偶一般呆住了。 周秀花眼内泪花闪闪:“哼,还是读书人呢。那些书你都读到牛屁眼去了啊?难道孔圣人是这样教育你报答救命恩人的?早知你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何必救你?还不如让你死在夺魂谷喂野狼。没良心的,我不娶你,让我今后怎么做人?” 张崇武被骂得狗血淋头,无言答对。他满脸无奈,想了想,说:“即使是这样,我也不能娶你。你刚才也说了,我是一棵招祸的殃苗,我不能连累无辜,也不忍心让你雪上加霜!” 周秀花一抹泪水:“哼,说你迂腐你还真是迂腐透顶了。你以为你不和我结婚就不会连累我?你的仇家若晓得我救了你,能饶我吗?” 张崇武:“你救我的事有谁知道啊?” 周秀花:“这不是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吗?明处有人,暗中有鬼,隔墙还有耳呢,你敢说我揹你回时就无人看见?” “你这么说,我更不敢娶你了,我得马上离开,省得给恩人带来性命之忧,给我自己留下千秋难悔的罪过。”张崇武说着,猛一翻身,欲从床上滚下地。 周秀花眼疾手快,一伸手刚好接住张崇武,顺势抱起来,搂进怀里,将脸贴过去,嘴对嘴,狠狠地亲了一口。 不等张崇武反应过来,周秀花又将他放回床上:“你是秀才,一定晓得《贞女断臂》的故事,古时有个女人被男人拉了一下手,她为了保持名节,马上用刀砍掉了手臂,而我先前眼睛看到了你这个男人的赤身裸体,现在又亲了你的嘴,为了我的名节,我只有剜掉双眼,割掉嘴巴了!” 周秀花猛然从腰带上拔出一把剥兽皮的尖刀,便要动手。 张崇武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即不假思索地大叫一声:“我的祖宗,你莫胡来,我答应娶你,行了吧!” 周秀花纠正说:“不是你娶我,是我娶你。” 张崇武脑筋没转过弯:“什么意思?” 周秀花:“我要你作上门女婿,当招大汉,从今往后改姓周,将来生的儿女子孙都姓周!” 张崇武犹豫道:“这……” “看样子你不愿意,强扭的瓜不甜,算了,我还是……” 周秀花双眼一闭,再次扬起了尖刀。 张崇武赶快跳下床,一把抓住她的手:“我答应你了,都姓周。” 周秀花紧逼盯了一句:“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可要算数!” “算数,算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不行,五马难追!” 张崇武一愣:“明明是驷马难追,怎么变成五马难追了呢?” 周秀花大声嗔道:“笨货,这也不懂,加一匹马跑得快些!” 张崇武苦笑着摆摆头:“好好好,算你狠。你说是就是吧!” 周秀花收起刀子,伸手又抱起张崇武放回床上,郑重其事地说:“好,既然你答应了,从现在起,你就跟我姓周了。按我们周氏家族的排辈,我是秀字辈,你当然也是秀字辈了,我俩是在夺魂谷结缘的,你就叫秀谷吧。我是花,你是谷,周秀谷,怎么样,这名字不错吧!” 张崇武:“这我就不明白了,改了姓,为什么还要改名字呢?” 周秀花解释道:“你肯定晓得啊,我们安陆府苌寿县这一带的习俗,招婿上门通称‘吃老米’,为的是续接本家香火。若是上门女婿不改名换姓,就会被视为‘外姓人’,会受人歧视。改名换姓就算本家人了,没人敢另眼相看。再说,改了姓名,对你还有很大的好处。” 张崇武:“对我有什么好处?” 周秀花伸手戳了一下他的鼻子:“亏你还是个秀才呢?难道你就没有想到过,既然朱元璋派人追杀你,你以后还敢用真名实姓吗?” 张崇武:“哦,你的意思是我改换了姓名就查不到我了?好,就依你,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周秀谷了。” 周秀花高兴地:“好,从现在起我就叫你秀谷了。秀谷,我想仅改换姓名怕是不行,还得换个居所。我现在住的这个村子,因林木茂盛,远看浓密如墨,故称黑湾。背后全是大山,方圆百里没有人烟。我因为经常上山打猎,对山上的情况了如指掌,我想带你去一个只有我一人知晓的隐秘地安家,等避过风头再说,你看要得不?” 周秀谷眼睛徒然一亮,击掌欢呼:“好啊!这正是我曾经梦寐以求的世外桃源生活。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家?” 周秀花说:“本来,我应该等你伤愈后搬家的,可我担心万一真的有人发现我救了你,将消息泄露到你的追兵那里,他们一旦追来,我们就危险了。说走就走,我连夜背你离开这里。只怕是一路上颠簸,又要让你吃苦了。” 周秀谷不无自嘲地说:“没事。你莫看我个小体差,却也是个不怕苦的贱骨头。只是你既要背着我,家中这些东西怎么带走呢?” 周秀花摆摆手:“生活用品我那隐秘地都有,不必带任何东西。” 周秀谷高兴地:“太好了!我们走吧。” “好。”周秀花走出前门,在外面观察未发现异常,随即关上门,拿来一只打猎装野物的大背篓,将周秀谷放进去,揹起来,带着弓箭钢叉,端起一碗饭菜,走出后门,唿哨一声,那头大公狼立即奔跑过来,很自觉地冲到前面,登上了一条上山的小径。 周秀谷想:她带我去的会是怎样一个神秘之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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