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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场报:湖北省钟祥市两亿斤陈化粮流入口粮市场
□本报记者 李忠峰图/文


  国家有关部门三令五申,要求加强陈化粮的销售和监管,而湖北省钟祥市粮食部门一些干部弄虚作假,假办证、假购买、假鉴定、做假账,大肆倒卖陈化粮并从中渔利。相关部门或视而不见,或敷衍了事,或一罚了事。
  什么叫陈化粮?
  陈化粮就是指已经陈化或变质,不宜直接作为口粮的粮食。研究表明,陈化粮中局的黄曲霉菌代谢会产生黄曲霉素。黄曲霉素的毒性是氰化钾的十倍,是砒霜的68倍,而且有很强的致癌性。按照国家规定,陈化粮的销售处理,应采取在县级以上粮食市场公开拍卖的方式进行,拍卖的对象主要是酿造、饲料等工业用粮大户,陈化粮绝对不允许作为口粮销售。
  有毒大米 又上餐桌
  2002年以来,在湖北省钟祥市,倒卖陈化粮已是公开的“秘密”。
  地处江汉平原西北部的钟祥市盛产水稻、小麦,是湖北省乃至全国的产粮大市。经全国清仓查库统一组织鉴定,确认到2001年3月底,钟祥市库存陈化粮5亿多斤。为了不让“肥水”外流,该市粮食部门一些干部打起了倒卖陈化粮的主意。自2003年初至今年7月,逾两亿斤陈化粮被该市粮食系统有关人员倒卖给不具备使用资格的企业和个人,作为口粮进行加工和销售。
  陈化粮由于已经陈化或变质,不能作为口粮。陈化粮中含有的黄曲毒酶素,毒性很比砒霜大几十倍。
  钟祥市2003年第一批陈化粮于9月26日竞价交易出库。有资料显示,这批在华中粮食中心批发市场被拍卖的陈化粮共49941吨,全部被钟祥市三家企业买走,其中钟祥市希望饲料有限公司(下称希望公司)购得44219吨,钟祥市宏发工贸有限公司(下称宏发公司)购得3656吨,钟祥市宏旺饲料有限公司(下称宏旺公司)购得2066吨。
  另有资料显示,钟祥市2004年第二批陈化粮销售共有4167吨,分别被其下属的多个粮食公司买走。其中洋梓粮食收储公司共买得504吨。
  据粮食部门一位干部透露,肆无忌惮倒卖陈化粮却相安无事,钟祥市粮食局有关领导胆子越来越大。今年4月初,该局组织人员从现有锁定“老粮”中的陈化粮扦取小样送钟祥市质量技术监督局,将4000万斤的陈化粮鉴定为陈粮,随后到省里核减陈化粮指标。这批陈化粮摇身一变,成为每斤价格高出0.20元的陈粮,由市粮食局自行制定销售。
  今年4月下旬,钟祥市粮食局采取同样办法,由湖北省粮油食品质量监测站将该市8000万斤左右的陈化粮鉴定为陈粮,被钟祥市粮食局卖出4000万斤左右。两次假鉴定,钟祥市粮食部门有关人员从陈粮和陈化粮的差价中赚取400多万元。
  该市粮食系统的一位知情人士向记者透露,光2004年2月至5月,钟祥市粮食局将陈化粮作为陈粮售出的约有9000万斤。“还有几批我们不知道确切数量,感觉也不会少。”这位人士说。
  虚假办证 大肆倒卖
  按照国家规定,购买陈化粮必须要有陈化粮购买资格证。虽然希望、宏发、宏旺三家企业都有陈化粮购买资格证,但记者经过调查发现,除希望公司外,另外两家公司其实就是该市粮食局下属的大米加工厂,根本没有加工饲料或酒精的设备。希望公司销售部的一位人员告诉记者,他们公司主要生产原料是玉米、豆粕和饼粕,不需要也没有买过一斤陈化粮。
  国家明文规定,申报陈化粮购买资格的企业必须具备加工饲料、酒精的一定条件和规模。而宏发、宏旺这两家公司是怎样取得陈化粮购买资格的呢?
  据介绍,2002年11月,钟祥市粮食局组织下属10余家大米加工厂、3家私人粮食加工厂,分别登记注册空头的饲料加工厂,伪造财务报表等资料,以饲料加工企业的名义层层上报并取得了“湖北省企业购买陈化粮资格认定书”。这些企业对外既是大米加工厂,也是饲料厂,凭借“一厂两证”,明目张胆的干起陈化粮购买、加工和销售。
  2004年5月12日,钟祥市粮食局以希望、宏发、宏旺三家公司的陈化粮购买资格证,从华中粮食中心批发市场竞价买回44941吨陈化粮,每斤加3至5分钱,由局领导统一“调控”,全部卖给有关科局干部和个体粮贩。这些“二道贩子”拿到陈化粮指标后,或就地加工成大米,通过抛光、色选后出售,或加价倒卖给市内外加工企业和个人,从中牟取暴利。一时间,钟祥市陈化粮指标炙手可热,一些人包括部分党政机关干部趋之若鹜。
  粮食系统一位要求保密的人士向记者透露,今年5月,钟祥市粮食局局长杨泽宏拿到陈化粮指标后,通过宜城市粮食局长杨兆明介绍,卖给该市个体老板郝意坤400万斤,从贺集粮库提走;今年上半年,杨卖给钟祥市原经贸局党组书记任宜普200万斤,从贺集、冷水两粮库提走;卖给钟祥市林业局长方琦200万斤,从胡集粮库提走;卖给钟祥驻上海办事处主任周至龙200万斤,从冷水粮库提走;杨的弟弟杨泽华也分别从九里、洋梓、长寿三粮库各提走200万斤等等。
  记者就此事向杨局长求证时,杨局长说,有这事,不过这些都是“陈粮”。
  一位从事粮食批发生意的个体老板告诉记者,掌控陈化粮指标的杨泽宏局长等领导,一张批条就让一些人一夜致富。
  据记者了解,临近宜城市从事粮食加工的个体老板李祖国,去年以来以“优惠价”多次从钟祥市粮食局有关领导手中购买陈化粮,每次购买多达数百万斤,然后加工成大米销售。靠加工陈化粮,李成了远近闻名的大款。
  记者在钟祥暗访了多家粮库,发现没有一家有饲料加工设备。
  虚假作账 应付检查
  为了掩盖倒卖两亿斤陈化粮的事实,钟祥市粮食局组织东桥、九里、冷水、长寿、胡集、贺集等有大米加工厂的粮食收储公司财务人员集中起来作假账。他们把这些米厂作为饲料厂,把销售的陈化粮以饲料厂的名义开具销售饲料的发票,每张发票开具5000斤至1万斤不等的数量,冲抵销售陈化粮的数量。
  更为荒唐的是,今年5月,国家组织的陈化粮使用销售检查组到钟祥市检查后,市粮食局领导闻风而动,从尚未卖完的“陈粮”(原先由陈化粮鉴定成的“陈粮”)中取小样再次送省粮油食品质量监测站,重新鉴定为陈化粮,6月份在华中粮食中心批发市场竞价拍卖。
  该市粮食系统的一位职工说,“大肆倒卖陈化粮,荆门市工商局曾罚款90万了事”。而这些被罚款的企业并未被取消陈化粮购买资格。
  据了解,被钟祥市粮食部门倒卖的陈化粮加工成的大米,少量流入湖北荆门、襄樊等市,大多整车皮发往广州、深圳、茂名、遵义、六盘水等地。
  相关部门 敷衍了事
  如此长的时间,如此多的陈化粮为什么能畅通无阻流入口粮市场?
  国家粮食局等四部委联合发文规定:购买陈化粮用于酒精、饲料生产的企业从签订购买陈化粮合同到陈化粮已加工转化为酒精、饲料的全过程都必须接受政府有关部门的管理和监督。其中,“粮食部门负责销售组织和出库环节的监管;工商部门会同粮食部门负责对陈化粮销售、运输、使用环节的监督;质检部门负责粮食加工环节的监管。”
  记者在钟祥想就此采访工商、质检等部门,均遭到了拒绝。
  粮食系统一位干部告诉记者,钟祥市工商局对倒卖陈化粮之事很清楚,曾对某粮库做出了近5万元的罚款,但不知为什么“一罚了事,以罚代管”。
  记者来到湖北钟祥粮食局,相关人士告诉记者,杨局长“正好”不在。回京后记者拨通了杨局长的手机,杨局长坦言:倒卖陈化粮确有其事,但不“严重”,钟祥市纪委已经查处过,“现在我还背着处分。”“详细情况我可以来京向你汇报。”记者让他核实倒卖陈化粮数字时,杨局长说,“具体数字我记不住,应该不到两亿斤吧。”
  第二天,一位自称是钟祥市委宣传部姓陈的同志给记者打来电话,要求给予关照,说纪委已对相关责任人做出了处理。记者让他把处理决定传真一份到报社,至今仍未收到。钟祥粮食系统有关人员告诉记者,“市纪委走过场进行了调查,根本没有处分,因为牵涉部门和干部太多。”
  截至记者发稿时,杨局长仍未兑现承诺,把“真实情况”告诉记者。本报将继续关注此事。
  《市场报》 (2004年11月30日 第三版)